葉父開着船，葉耀東就去整理魚貨，今天就拖了一網，收獲馬馬虎虎，大頭還是烏賊。
可惜了，起風了不能作業。
海邊的天氣真的是反複無常，漁民也都是靠天吃飯，靠運氣過活，夜裏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出海？
今天雖然提前收工，但是也捕了500斤左右烏賊，有一百多斤是撿的，加其他魚貨他們也賣了160多，烏賊的價格也掉到了3毛，估計還會再持續掉價。
林父林母撿的烏賊也賣了37塊多，比昨天還多了一塊，高興的他們差點找不着北。
“可惜了，不能多待幾天。”
“爲啥不能多待？家裏不是還有兩個大舅子，把活交給他們就好了，家裏那麽多大人，又不是沒人，哪裏非要你們？多住幾天也不礙事。”
葉父也附和着，“對，東子說的是，趁着這幾天汛期，多呆幾天，掙點錢也好。”
“說是這麽說，但是家裏的田地，幾天沒去看一看，他擱心裏難受，平常沒事他也都會扛着鋤頭上山揮一下，交給兒子，總沒有自己伺候的放心。”
“更何況我們這次來也沒想到要留下，就也沒帶換洗的衣服。”林母笑着解釋了一下。
林父也道：“沒帶衣服不是事，這都伺候了幾十年的田地，突然間有幾天不下地不上山了，我渾身難受，還是得回去看看才能安心。”
葉耀東知道這些老一輩人的土地情結，也就不勉強了。
“那你回去鋤個兩天地就再來，汛期應該還有幾天，晚上出來時，讓我爹舀一盆海水看一下，進入旺汛還會再保持幾天。”
“好好好，我們先回去看看。”
賣完貨後，他們就将筐跟剩回家的貨都重新放到闆車上。
這時的碼頭，吵吵嚷嚷的，到處人頭湧動，岸邊停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船隻，大家都來來回回的搬運。
一筐筐滿滿當當的烏賊都從船上被擡了下來，大家臉上洋溢着喜悅豐收的笑容，這段時間村民們主要都是在捕撈烏賊。
來往相熟的人都在讨論着今天的收獲，并且都很遺憾的談論起風了。
“也不知道晚上浪大不大，能不能去，不能去就可惜了。”
“誰說不是？隻能夜裏再出來看看……”
“你收獲咋樣？今天收了多少筐？”
“九筐，應該就四擔多吧。”
“哎？葉老三伱們稱好了？你今天收了多少擔？”
葉父笑着道：“跟你們差不了多少，也就五擔多。”
這時候的人算重量，口頭上比較少說幾百斤，大多都是問幾擔，因爲這會兒的人都是用扁擔挑。
一擔就是一百斤。
“那比我們多多了……”
“我們還在海島上撿了一擔。”
“那你運氣好，還能找到露出海灘的海島，我們找的海島，退潮海水還能打到礁石上，都沒有海灘看到。”
另外的人也說：“能找到海島就不錯了，這幾天在海上打架鬥毆的人多的很，很多人幹脆随便往沒人作業的海域一扔，收獲也還行。”
葉父笑笑，“我們已經稱完了，先走了，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去。”
“去吧去吧，我們還得排隊……”
正當他們推着闆車打算回去時，葉耀東的一個姨表弟突然急色匆匆的跑了過來，然後伸長了脖子在人群裏張望，又看向海面。
葉耀東疑惑的喊住他，“建軍？找誰啊？”
他轉過頭來才看到角落的葉耀東，連忙側着身體擠過去，“老表，有人來尋你的仇了，大家夥兒把那群人堵在村裏了，有幾個回家拿家夥了，我娘叫我趕緊通知你，阿姨說你們還沒回來，也急死了，讓我來碼頭看一下……”
葉耀東瞪眼，“誰來尋仇，走走走……”
他從闆車上拿過兩個扁擔，遞了一個給他建軍表弟，然後才朝葉父他們道：“爹，你先把車推回家，我過去看看。”
棍子在船上了，沒有拿下來，闆車上隻有扁擔。
葉父憂心沖沖的提醒他，“你小心一點，建軍有沒有去大隊上叫人？把村長，書記都叫上，”
“東子……等等……一起啊……”
“叔啊，你們幫我們把闆車也推回家，我晚點去你那推。”
小小跟阿正也一人從車上拿了個扁擔就跟了上去，并且邊走邊道。
“踏馬的，估計是昨天被我們揍了的父子仨，找死，居然還能找上門來，走，去看看。”
“肯定是那三個，帶了多少人過來？瑪德，竟然知道我是哪個村的，厲害了。”葉耀東也朝林建軍問道。
“咱們船上不是都有記号标記誰家的，估計他們昨天回來後就跑去打聽了。”
“肯定是，來的還挺快的。”
林建軍也跟着他們小跑着，“看起來有二十多号人，一群人來勢洶洶的，還拿棍子的拿棍子，拿扁擔的拿扁擔，還有拿鐵鍬，一看就不是善茬。”
“還好他們才剛進村，村民們就留意到了，把他們攔了下，又到處叫青壯年，這會兒正推推搡搡的對罵着呢。”
“他們在那兇狠的要叫你把柴油機還了，你是不是真的搬了他們的機器了？早上村子裏都在說你昨天又擡了一台機器回來，剛剛他們一說，大家就知道是你。咋回事啊？”
葉耀東邊跑邊跟他說了一下昨天在海上發生的事。
“該！就該将他們搬空，居然還敢明搶，船要是撞壞了，就拿他的船抵。”
小小道：“估計是起風了，他們村裏人也都回來了，所以才這個時候找上門來。”
葉耀東皺着眉頭，“管他呢，跑快點……”
剛跑過一個路口，他們就聽到不遠處轉彎口傳來的吵雜聲，那喊罵聲一陣高過一陣，大家的腳步不由得又加快了。
等跑近後，他們已經可以明顯的聽到叫嚣的聲音，又轉了一個路口，他們就看到了一群拿着棍子的青壯年在哪裏喊。
“叫打人搶機器的人出來。”
“出來～”
“交出機器～”
“滾，這裏是白沙村，不是你們撒野的地盤，信不信我們把你們圍了，今天不讓你們走。”
“對，把他們圍了，那麽嚣張，今天起風了，咱們村在海上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别讓他們跑了！”
這時村委及時跑過來喊話了：“吵什麽，吵什麽，别沖動～有啥事好好說，真打起來都沒你們好果子吃，通通都要被抓去邊防所。”
“對，邊防所離咱們這沒多遠，抓去蹲個幾天，你們也不用捕烏賊了，看看是别人的機器損失大，還是大夥兒不能捕撈烏賊損失大。”
陳書記這麽喊了一嗓子，一個個原本争吵的臉紅脖子粗的，頓時如被澆了一盆冷水，又冷靜了下來。
别人的利益當然沒有自己的利益重要。
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所有人都無比的清醒，哪裏能爲了别人把自己搭上？這一天可是能掙不少錢。
“大家冷靜一下，有啥事好好……”
“是他！就是他！”
頓時，一個鼻青臉腫的年輕人指着對面剛走過來的四人喊道：“就是他們，昨天就是他們搶我們的機器。”
所有人都順着他指尖的方向看了過去。
本村的人毫不意外，早就猜到是葉耀東。
昨天他們擡機器回來，碼頭的許多人都看到了，今天早就傳遍了，都猜他從哪裏搞了一台又一台的機器？
前段時間剛擡了一台回來，現在又搞了一台，大家都猜他是不是也學鹿州島那些海盜？
這些人來了，他們才知道是搶的，但是本人沒過來說清楚前，他們肯定不能讓外村人過來撒野，還帶着武器耀武揚威的叫他們交人。
葉耀東幾個人一人扛着一根扁擔大大方方的就過來了。
他不客氣的道：“是我們搶的又咋滴？搶的就是你！”
“對，就是，這些不要臉的王八蛋，昨天早上剛放了他們一馬，昨天中午就偷跑到我們占的那座海島周圍偷捕烏賊，還捕了好幾筐。”
“周圍那些樹枝都是我們砍了好幾天，陸續扔到海裏誘捕。這仨個不是人，居然還嚣張的跑過來偷捕，還撞了東子的船，船都給他撞壞了，都進水了。”
“還好我們及時回來了，不然他們三個都還要爬上船打東子跟他爹呢。”
“你胡說，明明是他們四個追着我們跑的。”
“你要是無緣無故的，老子幹嘛追着你跑？老子多捕幾網烏賊，不好嗎？還要浪費時間去追你？”
那一個鼻青臉腫的年輕人氣的臉紅脖子青，伸着食指指向他，“就是因爲我們靠近了海島，你就說我們占用了你的地盤，所以要打我們，把我們打了，然後還搶走了機器。”
葉耀東三人都要氣笑了。
赤裸裸的倒打一耙！
阿正直接一把拍掉他的手指，“别踏馬拿手指指着老子。”
那年輕人也是年輕氣盛，頓時撸起袖子，瞪着眼睛就沖上去要幹架，“令木雞掰……”
“幹嘛…幹嘛…要打架是吧。”他們身前的村民們紛紛攔住人。
對面的外村人，清醒過來後也紛紛幫忙拉住人，“阿秋好好說話，好好說話。”
大家又拉又扯的，才把那個叫阿秋的年輕人攔住。
葉耀東也上前道：“老子船底下還有你們昨天撞的痕迹，要不要去海邊看看？太踏馬不要臉了，跑過來明目張膽的捕撈烏賊還那麽嚣張。”
剛從海上回來的人也加入了人群，幫忙說話：“對，阿東的船确實有被撞過的痕迹，我們剛剛靠岸都看到了，還納悶呢。誰沒事會把自己的船拿去撞，不心疼啊，肯定是他們在說謊。”
“就是，太不要臉了，賊喊捉賊。”
父子三人都漲紅了臉。
“那是因爲他在追我們，我們逃不掉。”
“那是因爲你們偷偷在我們放的附卵樹枝周圍撒網，憑啥我們種樹，你們摘果子？你們算哪根蔥？”
“你胡說！”叫阿秋的年輕人底氣不足的喊。
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邊雄赳赳氣昂昂，有理有據的；一邊明顯底氣不足，滿臉羞憤。
高下立見。
連他們本村人心裏也都有數了。
這時陳書記出聲道：“反正應該也大概了解事情始末了吧，若是還有不清楚的，你們就再複述一遍。”
葉耀東已經複述過一遍了，剛又大概講了幾句，不想再說第二遍，累了一天了，誰耐煩應付？
小小不耐煩的隻好接過話頭，把事情什麽又講了一遍後，大家也了解清楚了。
若不是怕打群架鬧大了，大家都得一起去蹲幾天大牢，錯過汛期，他還真想打的他們今天出不了村口。
“大家别相信他說的，我們是想在海島周圍放樹枝，但是卻被他們霸占，不允許我放，而且還攔着不讓我們走，還上船把我們打了一頓，搶走我們船上的機器魚網。”
反正沒人看到，他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避重就輕，剛剛還承認自己開船撞我的船，趕緊滾！還，是不可能還的，老子的船都撞壞了，沒叫你賠一條就是好的。”
對面的外村村民幫忙說話道：“機器重新再買一台要好幾百，船修一下也要不了多少錢，十幾二十塊頂天了。不如就讓他賠你修理費，你把機器還給他，今天這事就這麽了了，大家也不用傷了和氣……”
“是啊，一人各退一步，大家都在海上讨生活，都不容易……”
剛剛還罵的臉紅脖子粗，現在說這種話。
“想的美呢？我們兩條船，因爲他耽擱了多少時間沒去作業，烏賊都沒捕幾網，就隻能返回了，這貨物的損失，你們準備替他賠我嗎？”
“說的倒輕巧，合該不是你自己的損失，嘴巴一張一合的，啥都你說了算？”
葉耀東嗤之以鼻，昨天耽擱的時間，都能讓他們兩條船合起來少捕了好幾百斤。
這一台柴油機二手賣賣，也才能補償他們的損失，好意思張張嘴十幾二十塊錢就把他打發了？
哪來的臉？
對面的人聽他這麽一說，也覺得有點道理，多點時間也能多捕幾網。
“我們偷捕的烏賊不都被你們擡走了嗎？你們損失啥了？”旁邊的人拉着阿秋，但是來不及阻止他說出口了。
“哦～不打自招了！”
周圍人頓時一臉了然的看着他們。
“這下沒得狡辯了吧？我們可是正經人，從不說謊污蔑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