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這邊巡邏的是七小隊,隊長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叫伍大智,從部隊上退下來的。
他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頭,據說是在一次任務重,掩護其他同志撤退的時候被炸傷。
伍大智做事沉穩,謹慎小心,不管是在軋鋼廠當保安,還是被分到工農巡邏隊,都沒出過岔子。
候貴的兒子候大宇就是和他一個組,拜的這位當師傅。
一行四人這會兒正在街上溜達,見一個大着肚子的大姐正提溜着幾包東西,看着吃力。
伍大智朝那孕婦看了一眼,候大宇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快走兩步,立刻追上這大姐:
“大姐,您好,我是巡邏隊的小候。”
這孕婦姓田,住在附近四合院,老爺們在紡織廠上班,一天到晚見不着人。
這眼瞅着快生了,隻能自己上街置辦東西。
“哎哎,同志您好。”
田大姐一看是巡邏隊的同志,頓時雙眼一亮,咧嘴笑起來。
“您好您好,大姐您這是準備回去嗎?這麽多東西我們給您搭把手?”
候大宇說着話,接過田大姐手上的兩個布兜子,裏面也不知道裝了什麽,拎着有三十四斤。
“哎哎,那敢情好,太感謝您了,我叫田大妮,您叫我田大姐就成。”
田大姐 沒了兩個布兜子,頓時覺着輕省了許多。
這時候,伍大智其他三人也走過來情況,一見田大姐拿了這麽多東西,伍大智也順手接了兩個布包袱。
“大妹子,您這麽大個肚子不方便,我們幫您把東西送回家吧。”
“哎哎,成成,太謝謝您二位了。”
田大妮臉上的笑容更甚,一邊說着話,一邊前頭帶路。
伍大智朝另外一個保安郝志明點點頭,示意他們繼續巡邏。
他們現在一組四人,兩個保安師傅,帶兩個新人徒弟。
伍大智這一組自己定的規矩,不管去哪兒,必須要兩人一組,不能單獨行動。
如果遇上今天這種情況,一男一女的走在路上不好看不說,萬一遇到點什麽事情也說不清楚。
三人一邊走,一邊說話,田大姐性格開朗,話也多,臉上一直帶着笑容。
大概走了二十來鍾,就到了田大姐住的四合院。
這是一個二進的四合院,屋子、院子看着很破舊,牆壁上能看到一條條細細的裂縫。
這個點院裏的老爺們上班去了,大姑娘小媳婦的都坐在屋門口說話。
一見田大妮帶着倆巡邏隊的進了院子,面色齊齊僵了一下。
田大妮笑眯眯的跟着大家打招呼,大家雖然都回應的挺熱情,就是那笑容有些怪。
伍大智立刻意識到不對勁,給身邊的候大使了個眼色。
候大宇自小跟着他爸在婁靜齋身邊做事,察言觀色這一套自然熟稔無比。
不動神色的朝伍大智點點頭,兩人跟着田大妮就往後院走。
這院子不大,幾句話的功夫,田大姐就到了自家。
不過,随着她越來越靠近,臉上的笑容開始一點點僵硬。
身後的伍大智和候大宇也是一臉的怪異,面面相觑,放下手上的東西,就準備離開。
“胡大可,你個王八蛋,你竟然幹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情!”
站在屋門口的田大姐突然大吼一聲,眼淚“嘩嘩”的往下落,下意識的擡腳踹門。
但屋門被從裏面關上,她沒踹開不說,整個人還被震的向後倒退。
田大妮-現在可是挺着個大肚子,這要是一個不小心摔地上了……
候大宇一見要出事,一個健步上去扶住要摔倒的田大姐。
伍大智暗自歎了口氣,知道今天恐怕是走不了了。
不過,他也知道輕重,沒有責怪候大宇的意思,反而對他的機智很滿意。
要是人在他們面前出了事,那他們也不好交代。
田大妮一見扶住自己的是巡邏隊的小候,順勢伸手抓住兩人的胳膊,嚎啕大哭:
“兩位同志,你們可要給我做主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胡大可這個王八蛋,他……他竟然……”
這功夫,前院後院的鄰居都聽着動靜了,一個個跑進來看熱鬧。
伍大智和候大宇隻能先安撫田大妮,就怕她再有什麽過激行爲,動了胎氣。
屋門被踹了一下,裏面也消停了。
“田大妮,你大白天的發什麽瘋,老子還沒死,你嚎什麽嚎?
你他M現在這副樣子,老子找個娘們洩洩火怎麽了?”
随着“吱呀”一聲門開了,屋子裏走出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
長的倒是白淨,不過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幾道紅印子,一看就是大嘴唇啃的。
這男人邊說着話,邊把褲腰帶系上,看見伍大智和候大宇,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巡邏隊的?我們自家事兒你們跟着瞎摻和什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伍大智隻是看了這男人一眼不說話,候大宇畢竟年輕沉不住氣,立刻就瞪着眼睛罵人:
“你這同志怎麽說話呢?我們是看這位田大姐挺着個大肚子拎着那麽多東西……”
候大宇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立刻閉上了嘴巴。
他剛才拎着的那兩個布兜,多了沒有,三十四斤肯定有。
看這位田大姐住在這地方,家裏估計也不寬裕,她哪來的錢和票,買那麽多東西?
想到這兒,他放開田大姐就要去看那布兜子裏的是什麽東西。
不料,田大妮反手一把将他拉住,立刻又開始哭:
“兩位同志,你們可是巡邏隊的,今兒這個事兒可不能不管。
他胡大可太不是個東西,趁着我出去買東西的空兒,竟然把狐狸精帶到家來。
他,他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你們可要給我做主啊……”
說着話,眼裏的眼淚又開始嘩啦啦的往下落。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伍大智和候大宇算是看明白了:
這胡大可想必不是第一次把女人往家帶。
田大妮應該是故意上街把巡邏隊引過來,好讓自己兩人替她出頭。
候大宇立刻閉嘴不言,把事情全權交給師傅處理。
伍大智看了田大妮一眼,沉聲開口:
“你先别哭了,今兒這個事情既然被我們撞上了,我們肯定不會撒手不管。”
說完,又擡頭看向胡大可,不過臉色可就沒那麽好看了:
“胡大可,你幹出這種事還覺着自己有理了是不是?
田大姐今兒要帶的不是我們巡邏隊,而是婦聯的幹部,你自個兒琢磨琢磨,什麽後果?”
果然,伍大智這一句話就把剛才還眼高于頂的胡大可吓住了。
婦聯那幫幹部,最喜歡管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而且抓住了就不會輕易放過。
這種事情私底下不算什麽,要真擺上台面,一個鬧不好吃槍子都是有可能的。
畢竟,“婦女能頂半邊天”這句話可不是說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