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争年代,一切都不太平,不過,縣城内部,還是能夠保證一定的安全的,最多的時候,就是在鬼子打縣城的時候,有過騷動,不過那個時候,守軍早就撤退了,鬼子沒開幾槍,就把縣城給占領了。
現在呢?
現在縣城裏面幾乎就沒有鬧過什麽太大的動亂,哪怕是半年前遊擊隊進城,也沒有這麽大的陣仗,今晚的槍聲,爆炸聲,格外的激烈,任憑誰,都是不可能睡着的。
而對普通人來說,也不敢出來看什麽,隻能是躲在家裏等着,但是,對某些人來說,就是一種煎熬了。
當然是那些漢奸們了。
趙金銀就是其中之一。此時,他躺在自己的炕上,哪裏還敢入睡,兩眼望着房頂,又望着窗戶外面,隻是不敢點燈,就這麽黑燈瞎火地等待着,每一刻,都充滿了無盡的煎熬。
來的是什麽人?是驢叫山遊擊隊嗎?自己曾經騙了他們,還帶着皇軍上去了驢叫山,他們會怎麽樣對自己,會殺了自己嗎?
想到這裏,心就在顫抖。
原本自己就已經夠害怕的了,但是還有比他更害怕的。
紅梅躲在被子裏,哆哆嗦嗦,一雙手冰冷,摟着他的腰。
這個醜事,到現在也沒有被趙富貴發現,而這半年來,由于保安團迅速發展壯大,原本的僞軍,也都被分配出去,到各個炮樓上當差去了,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這個兒媳婦,自然就被趙金銀繼續藏在被窩裏了。
時間長了,趙金銀也就有點膩了,尤其是現在,正是害怕的時候,這個紅梅總是給自己傳達着害怕的感覺,趙金銀就更是惱火了。
“你,你把手拿開。”
“老爺,老爺我怕。”紅梅哆嗦着,不肯把手放開,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外面咣的一聲響,有人踹開了門!
媽的,怕什麽,這就來什麽啊!
趙金銀隻能是裹上了自己的棉衣,哆哆嗦嗦地向外走:“各位老總,各位老總,我是良民啊。”
“老總?我們是八路。”
“八路軍?”趙金銀看着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有的人身上還染着血,他們的手裏有的拿槍,有的拿着刀,正在惡狠狠地站在外面。
“八路軍同志,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我可從來沒幹過什麽壞事,而且,我還支援過咱們的遊擊隊呐。”趙金銀哆哆嗦嗦地說道。
“你是趙金銀吧?”
對方一個人顯然識字,拿着一個本子,此時正在那個本子上看着什麽,還用筆劃了一下,趙金銀隻感覺到兩腿發軟,褲裆之中,已經有濕乎乎的東西出來了,他也沒有感覺到,還在強自撐着。
夏天的時候,曾經去過驢叫山遊擊隊的駐地,還給皇軍帶過路,如果讓對方給知道了,那自己估計得被當下就處死了!
想到這裏,對方正好擡頭看了他一眼,趙金銀隻感覺到膝蓋一軟,然後就跪了下來:“請八路軍相信,我真的是好人啊,我,我支持抗日,我還曾經給驢叫山遊擊隊,捐過大筆的資金!”
“你真是的支持抗日?”
“沒錯,沒錯。”趙金銀的頭不停地點着,這個時候,隻要放過他,他什麽話都能說的,反正自己的兒子還在當僞軍,皇軍不會怪罪自己說幾句瞎話的。
“爲了表示你對咱們抗日的支持,那就把你的家産都捐出來吧。咱們可不要廢紙,拿出好東西來。”對方說道:“是你拿出來,還是我們進去拿?”
在這個年代,流行的貨币其實不少,在國民黨統治區,發行着法币,在敵僞統治區,則流通敵僞銀行發行的紙币,這些種類就多了,有僞滿洲國中央銀行券發行的中銀券,僞中國聯合準備銀行券發行的聯銀券,以及中儲券、台币等。而在邊區,則有邊區券,不過,這些畢竟都是紙币,在很多時候,都會随時變成一張廢紙,所以,真正在全國流通的,也被全國認可的,其實還是袁大頭,那玩意兒畢竟是銀子做的,自己就有價值。
現在,對方這麽一說,趙金銀額頭上的太陽穴,突突突地就跳起來了,對方的來意很明顯了,是來明搶的。
但是,能不給嗎?
人家都說清楚了,是自己拿出來,還是人家進去拿?要是進去的話,拿的就不止多少了。
“我拿,我拿,各位軍爺們等着。”趙金銀努力地站起來,晃悠悠地向回走。
破财消災,就當破财消災了,反正,隻要自己的兒子依舊當着官,就還是能夠有錢的,家裏的地還在,就會有根基。
就這樣,想到這裏,趙金銀打開了房間裏面的木櫃,此時,紅梅躲在被子裏,根本就不敢出來。
“趙金銀,你的事可大可小,就看你的誠意了。”對方又說道。
原本還隻打算拿出幾塊大洋來,現在,對方這樣一說,趙金銀就不敢再猶豫了,一會兒,對方要沖進來搜就麻煩了。
能給的,都給了吧。
櫃裏面的幾十塊大洋,就被趙金銀拿出來了,顫巍巍地送到了外面的人的手上。
“就這點?”
“軍爺,這可是全部了,如果我要藏私,那就抄家滅族。”趙金銀說道。
“那你的糧倉裏,還有糧食吧?”
糧食!
作爲一個大地主,怎麽能沒有糧食?因爲怕鄉下不安全,糧食都存放到了他這邊的院落裏了,現在,對方說了一聲,然後喊道:“把糧食搬走,留兩袋子就行了!”
說完,掃了趙金銀一眼:“你對抗日的支持,咱們是知道的,你趙金銀,是身材操營心在漢。”
趙金銀的心在滴血,他的财物,他的糧食,都被搬走了啊。
就在這個黎明即将到來之前,那些上了名單的人家裏,都被進城的部隊光顧了。當如狼似虎的軍人進來的時候,他們再也沒有了那種狠辣,變成了乖順的小綿羊,要什麽給什麽。
糧草的車隊,搬運貨物的車隊,也就變得龐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