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趴在凳子上，仰頭望着康熙，目光帶着濃濃的哀切。他的面頰上，還有清晰可見的淚痕。
康熙站在十阿哥的對面，表情很冷。
“皇阿瑪，爲什麽？”
十阿哥又一次發問，言語間的那種傷感，那種委屈，溢于言表。
“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康熙終究是沒有給十阿哥一個确切的答案。
“皇阿瑪，您答應過兒臣的，您怎麽可以言而無信？”
“兒子的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差點兒就死了！”
“兒臣府上的侍衛，死了大半，他們，本不該死的！”
“您打算給兒臣一個怎樣的交代？”
十阿哥的心中有團火在燒，燒得他内心暴躁。
他設計了這一出引蛇出洞的妙計，他跟自家福晉說一切安排妥當，絕無危險，可作爲他後手的骁騎營，并未出現。
而骁騎營，是他的皇阿瑪跟他保證了一定會出現的。
按照他的計劃，骁騎營先動，先一步潛入莊子，布下埋伏。
可結果呢，骁騎營沒有來。
在他以爲刺客不可能出現的時候，刺客來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府裏的侍衛，死了大半。其中很多人都是跟他不少日子的，他能叫出他們的名字，甚至去過不少侍衛的家中做客。
他曾跟他們的爹娘保證，會給他們一個不錯的出身。
可現在，他連他們的性命都沒能保全。
“兒臣以身爲餌，用一家三口的性命做誘餌，隻是爲了引出那幕後的黑手。”
“皇阿瑪，是不是在您的眼裏，兒臣的生死，無關緊要？”
“夠了！”
康熙怒喝一聲，打斷十阿哥的說話。
事情變成這個樣子，也是康熙始料未及的。
十阿哥制定的這個引蛇出洞的計策，康熙并不認爲有什麽用，在他看來，這計策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事情鬧得這麽大，不管是誰在背後策劃了一切，這個時候都應該會選擇偃旗息鼓。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幕後策劃一切的人居然如此的瘋狂。在事情鬧得如此大的情況下，在付出了莊親王一條性命後，居然還會對十阿哥出手。
“此事，是朕考慮不周。你要怪朕，朕無話可說！”
“梁九功，送十阿哥出宮！”
康熙自知理虧，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十阿哥。
此時此刻的康熙，内心也是有一團火在燒。這隐藏在暗處之人的連續出手，一次又一次，都是在挑釁他的皇權尊嚴，偏偏他不知道這團火該燒向誰。
若是他信了十阿哥，早早按照十阿哥的計劃，讓骁騎營的人潛入那莊子之中，必然能将幕後黑手的手下擒拿一批，對于确定幕後黑手的身份，肯定會有大用。
可惜，他太過自信，認爲十阿哥隻是在做無用功，白白錯失了這次機會。
十阿哥沒有再開口，任由梁九功帶人将他擡出了毓慶宮東暖閣。
……
宮門外，九阿哥已經等了好一會兒。
十阿哥出城遇襲的消息，他老早就收到了，在知道十阿哥進宮後，他就帶了人守在宮門之外。
“十弟，你沒事兒吧？”
九阿哥見十阿哥被擡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沒事兒！”
十阿哥擡眼望了下九阿哥，便沒了言語。
這一刻的十阿哥，有些心冷。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能信任誰，能依賴誰。
原本，他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後手安排的第一人選是九阿哥，可想到九阿哥跟八阿哥的關系，十阿哥最終沒有選擇九阿哥，而是将他們的皇阿瑪當成了安排後手的人選。
可事實給了他一記沉重的耳光，他的皇阿瑪靠不住啊！
“梁公公，勞煩你了，接下來，我送十弟回府就好了！”
九阿哥看十阿哥除了興緻不高，其他沒什麽問題，也是稍稍松了口氣，看向梁九公，淡然開口。
“九阿哥，這個不成。”
梁九功擺擺手，“萬歲爺有旨，讓奴才送十阿哥回府。在十阿哥沒有回到十阿哥府之前，奴才可不敢擅離職守。”
“……”
九阿哥有些無語地望着梁九功，不懂梁九功怎麽忽然這麽盡責。往常的時候，若是有類似的事情，梁九功往往是很從善如流的啊。
梁九功知道自己的表現讓九阿哥起了疑心，但康熙現在的狀态，梁九功可不想馬上回去觸黴頭。
所以啊，護送十阿哥回府這事兒，他是絕對要聽康熙的吩咐辦事的。
九阿哥不明所以，但梁九功既然執意要送十阿哥回府，他也不能不讓啊。
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紫禁城往十阿哥府趕去。
途中，沒人說話。
十阿哥保持沉默，梁九功就更不會主動開口了。
九阿哥很不習慣這壓抑的氣氛，走了一會兒，就擡手在十阿哥肩上拍了一巴掌，道：“十弟，到底出什麽事情了？你這狀态，不對勁！”
“沒事兒，真的沒事兒！”
十阿哥望了九阿哥一眼，完全沒有跟九阿哥說話的興趣。
這一刻的十阿哥，雖然算不上是心如死灰，但其實也是差不多，哀莫大于心死。
十阿哥的心裏，對康熙的怨恨很深。
他是真的不懂，若是康熙不認同他的計劃，大可以直說。那樣的話，他會另外安排後手，而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鑄成了大錯，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十阿哥，萬歲爺也是沒想到會這樣的。”
梁九功看着十阿哥，小聲開口，試圖幫康熙解釋一二。
十阿哥聞言，目光冷漠地望着梁九功，這樣的解釋，也隻有傻子才會相信。明明康熙已經答應了他，答應了會讓骁騎營先一步潛入莊子，爲十阿哥計劃的保障後手。
可事實上呢，當襲殺來臨時，骁騎營連根毛都沒有出現。
在十阿哥看來，這一切都隻說明一件事情，他的話，他們的皇阿瑪根本就沒當回事。甚至是他的性命，在他們皇阿瑪的心裏，應該也是無足輕重的吧！
若這次是太子安排的這個計劃，他們的皇阿瑪還會這樣不當回事嗎？
十阿哥不知道。
但他猜測，若今天定計的人是太子，他們的皇阿瑪絕對不會是現在的一個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