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十 小心

在溫州屯軍的事,進展得很順利。張問提拔了很多人,當然他不可能完全惟才是舉,除了看才能,最重要的要看兩點:第一當然是信得過的心腹,比如沈敬、黃仁直等跟了自己很久的人;第二是那些沒有背景和門路的人,因爲這樣的人受到重用之後,才會對張問比較忠心。

每天張問都要做很多事,對于杭州那些差點害自己丢命的人,張問一個也沒動,甚至還要保護錢益謙的安全。不是張問不記仇,而是有其他辦法收拾他們,比如罪魁禍葉楓,當他的爺爺葉向高被他連累、葉家名聲掃地,葉楓不見得有多高興吧?

想到葉向高會受到的牽連,其實張問也不是多痛快。畢竟在張問心裏,葉向高是一個爲國爲民的忠臣……也許葉向高的确就是這麽一個人,張問不敢斷定。

張問常常在想一個事,就是當魏忠賢知道了浙江生的事之後,朝廷裏和官場上會生什麽風浪。

按照張問的推測,有錢益謙做證人,魏忠賢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打擊東林黨的機會。可以說,這次東林黨不死也要脫層皮,首輔以下的内閣大臣、地方大員牽連甚衆,一番打擊下來,東林黨的執政地位,基本上就完全動搖了。

而牽連此事的其他閹黨大員,如司禮監太監王體乾、兵部尚書崔呈秀等人,魏忠賢應該不會明着懲治,這樣會授以東林黨言官的把柄。魏忠賢會私底下處罰這些人,因爲他們吃裏扒外,瞞着魏忠賢勾結政敵,私吞錢财。

地處溫州城北的校場裏,張問騎在馬上,一邊看軍隊訓練,一邊尋思着朝廷裏的事情。

張盈送信去京師,上個月已經回來,這時候正在張問的身邊。按理這麽久,朝廷也該派人下來了。

校場上熱鬧非凡,人馬來來往往,進退有度,時不時傳來“砰砰……”的鳥铳輪射響聲,那是步軍在練習射擊。

對于募兵來說,遠程用火器比弓箭好,不僅因爲火器的射程和殺傷力高于弓箭,更重要的是火器兵訓練幾個月就可以拉上戰場。

“大人……”章照看見張問,騎馬奔了過來,正在騎兵營裏的葉青成聽見章照的喊聲,也騎馬過來,陪同張問巡視。

張問指着校場上人馬,對衆将說道:“大家做得不錯,有什麽需要,盡管和我說,我爲你們解決。”

章照一拍腦袋說道:“正想起一件事兒,大人,咱們使用的這批火器做工太差了,大小不一,很容易壞,壞了又很難修……末将覺着,咱們是不是要建一個制造局,用咱們的人監督鑄造火器,這樣會好很多。”

張問點點頭道:“等一個月時間,我和黃先生給你們預算軍費。”

軍費,現在越來越緊張,張問心裏壓力很大,但是面上卻說得輕松,并不願意讓将領擔心銀子的事情。

張問面帶微笑,轉頭看向西邊,西邊的校場上,騎兵營正在對着一個個稻草人,訓練馬劈。已經訓練了幾個月,騎士們的姿勢都拿得很穩。

張問回頭對葉青成說道:“葉将軍,在戰場上,有沒有比較實用的槍法刀法?”

葉青成身長八尺、面如刀削,很有型的一個年輕人,他從容說道:“槍法或紮或刺……刀法沉猛、大開大阖,什麽樣的兵器,就有什麽樣的用法。在實戰中使用兵器,招數要簡潔,重實效和殺傷。”

張問回頭看向張盈,呵呵笑道:“盈兒也是習武的人,武功可是葉将軍說的這樣?”

“葉将軍習的是武功,用的是重兵器,用在戰場上;妾身習的不是武功,隻是技巧……隻需要快、準,沒有招數可言。”

張問摸着腰間的寶劍,原來叫“胭脂淚”的那把寶劍,他拔出劍鞘,對着陽光看了看,說道:“這麽一把好劍,可我不會用,實在是浪費。”說罷回顧周圍的幾個将領。

衆将見張問愛不釋手的樣子,紛紛說道:“末将使槍順手。”“末将也不會劍法。”

張問笑道:“誰說老子要送你們了?誰會劍法,教我使使,我以後要帶兵打仗,一點武功都不會怎麽成?”

葉青成拱手道:“末将讀書時,習過劍法,但不是很高明,大人如若不嫌棄,末将倒是可以給大人講講用劍的竅門。”

張問把劍放回劍鞘,說道:“成,每天傍晚收隊回營了,你就來教我用劍。”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女子騎馬飛馳而來,跑到張問面前,從馬背上跳将下來,拱手道:“東家,上邊來人了。”

張問心下一喜,總算等來了消息,忙說道:“叫曹安帶到後堂好生招待,我随後就到。”說罷對衆将說道:“我有事要處理,你們各自帶兵訓練,各安其職。”

“末将等遵命。”

張問随後就急忙趕回溫州城,徑直去總督行轅。進了儀門,是點将和辦公的大堂,從大堂暖閣進去,就是後堂院子。張問走到北邊的客廳門口,就看見裏面正有個人坐着喝茶。

那人圓臉,又白又胖,雙層下巴,沒有胡須,不是太監劉朝是誰?劉朝和張問有些交情,他是客氏的心腹。沒想到劉朝竟然親自趕到浙江,可見宮裏對這件事的重視。

張問一臉笑意,拱手揖道:“劉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下官剛才去校場了,劉公公何時到浙江的?下官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哦。”

劉朝站起來,回了一禮,笑道:“張大人别來無恙。咱家這回來,不便暴露身份行蹤,張大人是知道的。”

兩人相視笑了一陣,有奴婢上來添茶,張問幹脆讓她把茶壺留下,并吩咐玄月任何人不得靠近。

劉朝回顧左右,說道:“現在您這行轅,可是熱鬧,這兒說話方便吧?”

張問點點頭:“辦事都在旁邊的衙門和前院,沒有閑雜人等進這裏來。”

劉朝收住笑容,放下茶杯,“錢益謙現在還活着?”

“嗯,下官已命人嚴加看管,保證其安全,而且叫錢益謙親筆寫了兩份供狀。一份是指認東林黨人勾結亂黨、弄權賣官大肆斂财的事實,這是給對付東林黨的證據;另一份是參與者的名單,裏面包括了咱們這邊的一些人,這份供狀隻能給魏公公看。有這一手準備,就算錢益謙不慎被滅口,咱們也有證據,有備無患。”

劉朝嘿嘿直笑,看起來好像非常高興,說道:“張大人果然不負魏公公所望,這回可是在魏公公面前立了大功。咱們帶了錦衣衛的兄弟來,魏公吩咐了,聽張大人的,張大人說誰應該抓,咱們就抓誰。”

“錦衣衛的兄弟們呢?下官叫人準備酒席,今晚不醉不歸。”張問心情很好。

這一次浙江官場肯定是要大洗牌,少了許多不服的人,軍費還用犯愁嗎?張問甚至尋思着,把那間“西湖棋館”一起接手過來。

劉朝道:“張大人别忙乎,錦衣衛的兄弟不在溫州,咱們明兒去杭州,您說抓誰,交給咱家去辦就成了。”

張問不假思索便爽快地答應下來。這會兒已太陽西斜,要動身至少得明日一早。張問陪着劉朝吃完飯,喝了一頓酒,然後喚人好生侍候劉朝。

安置了劉朝,張問走到行轅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怎地,他看着漸漸變暗的天色,心裏有些茫然。大概是因爲長時間的操勞,精神不太好的原因。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下,張問心裏想着。

張問在儀門内随意散步的時候,有個軍士來找他,是參将葉青成的親兵,那親兵說:葉将軍原本要來陪大人練劍,但是剛才大人有事,葉将軍就沒有來。張問揮了揮手,打發了那個軍士。過了一會,又有一個奴婢來找張問,是柳影憐的近侍,說是柳影憐想見見張問。張問想着今天也沒什麽事了,便和那奴婢一起去柳影憐住的地方,正好有個人聊聊天。

柳影憐住在行轅旁邊的一家客棧裏面,此前張問已經決定放她一馬,便沒有再管她,甚至張問都不知道她在哪裏,這時候見到她的貼身侍女,張問才知道柳影憐還在溫州。這個侍女張問見過,常常在柳影憐的身邊,名字是什麽張問卻是早忘記了,大概是小蓮還是小翠。

張問走進柳影憐的房間,見房裏有一桌子酒菜,張問便說道:“我剛剛才從酒席上下來,可是吃不下。”

柳影憐屈腿給張問見禮。

“沒想到你還在溫州。”張問咳了一聲,坐到椅子上。

這麽一句話,不料柳影憐的神色頓時黯淡下來,幽幽說道:“江南繁華之地,卻不知何處是我的容身之地,我再也不想回那些風月場所……我十三歲就墜入青樓,憑着年輕美貌,紅了一陣子,甚至許多大人物都争相追捧。但是我心裏清楚,就如白居易詩裏的琵琶女,随着紅顔老去,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後來我被錢大人看上,他待我很好,我以爲找到了歸宿,可是……”

張問聽罷心下有些黯然,在張問眼裏,其實柳影憐并不壞,有時候她還很善良,她一介女流,甚至多少還有點憂國憂民之心。張問心道:如果沒有自己,或許柳影憐真能依靠錢益謙風光過下去。錢益謙是好人壞人,這些都無關緊要,因爲這個世道壞人并不少他一個。

“對不起。”張問最終隻能說這麽一句。

柳影憐搖搖頭,端起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她的眼睛有些濕潤,聲音有些哽咽道:“不關張大人的事,我也沒想到錢益謙是這樣的人,隻怪我命不好。”

她的樣子看起來很脆弱,很難想象,這個有傾國傾城之貌,許多皇子王孫一擲千金連裙邊都摸不着的女人,這時候卻這樣脆弱。

柳影憐又喝了一杯酒,伸手去拿酒壺。張問忙伸手按住酒壺,說道:“借酒消愁愁更愁,注意身子。”

“你……”柳影憐擡起頭來,看着張問的眼睛,她的眼睛裏充滿了勇氣,随即又黯淡下去,“你能把我當朋友麽?”

“朋友……”張問有些茫然,好像第一聽說,這個世界上還有朋友這種關系,“嗯,朋友,我們是朋友……柳姑娘不用這樣,實在不行你可以去找沈小姐,上次你救過她的命,沈小姐會給你安排,保你下半輩子衣食不愁。”

柳影憐笑了笑,眼眶裏卻全是眼淚,她搖搖頭道:“我又不少銀子,我這樣的人當然不缺銀子……我缺……”

“你缺什麽,既然我們是朋友,隻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的忙。”張問脫口而出,但是剛剛出口他就有些後悔,因爲他頓時隐隐明白,她缺什麽。

很顯然她不缺銀子,也不缺男人,她缺愛。張問有錢有勢,能給她很多東西,這東西好像給不了,所以張問一開口就有些後悔了。

柳影憐嫣然一笑,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說道:“我缺的東西,張大人可是給不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兒,剛才……妾身失态了,請張大人見諒。”

張問搖搖頭笑道:“沒有,你能把我當朋友傾述,我很榮幸。”

張問突然對柳影憐産生了親近感,兩人的遭遇或許相差很大,但是張問感覺到有些共通之處,那就是缺乏歸宿感。張問也缺少歸宿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樣的人,一輩子做閹黨?那也得要閹黨能長久得勢才行。

這時柳影憐已擦幹了眼淚,說道:“對了,今天找大人來,是有件正事要提醒大人。聽說上邊來人了?”

張問有些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柳影憐道:“妾身這些年常與浙江官場上的人打交道,自然多少有些門路。妾身知道今兒上邊來人了,不過來的是誰,還沒得到确切消息……妾身不是想從張大人口裏打探什麽,隻想提醒張大人,小心上邊的人。”

張問道:“上次錢益謙交待出來的事兒,柳姑娘也聽見了,你應該知道,上邊來的是魏公公的人,我有什麽好小心的?”

柳影憐沉聲道:“牽涉此案的,不僅隻有東林黨人,還有兵部尚書和司禮監的人,這些人都是魏公公的人……這麽說吧,魏公公要是把這麽多心腹都處置了,他在下邊依靠誰去?”

張問聽到這裏,心裏頓時一冷,他不是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沒有注意這個問題。他皺起眉頭,不禁站了起來,左右踱了幾步。

柳影憐這麽一提醒,張問頓時醒悟過來。如果魏忠賢因爲這件事要收拾涉案的閹黨,下邊的權力就會失去平衡,很可能就會造成内部一些人權力過大,難以控制……張問立刻想到自己,自己才二十多歲,已經官居總督,以後如果在福建打了勝仗,權勢還會膨脹,這不就是有失去控制的可能麽?其實張問當初決定自己建立一支軍隊,也就是想少受控制,多些安全感。

當一個權臣在手裏有軍隊,在朝裏有權力威望的時候,别說魏忠賢,就是皇帝也不好控制這樣的權臣。隻要是有頭腦的上位者,最忌憚這樣的人出現。

張問想到這裏,頓時覺得自己有危險,不得不小心。

張問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柳影憐,覺得這個女人的頭腦實在不簡單。因爲這樣的事,不僅張問沒想到,連手下的謀士幕僚也沒想到,偏偏這個女人想到了。

“謝謝柳姑娘的提醒。”張問很有誠意地說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醒悟過來,崔呈秀是叫魏忠賢幹爹的,王體乾也是魏忠賢的死黨,這些人,雖然犯了錯,但是在魏忠賢的眼裏,他們肯定要比本官重要得多。如果崔呈秀等人不倒,知道是我告密,以後可是要防着我啊。”

柳影憐點點頭道:“所以妾身忍不住提醒大人要小心。”

張問歎了一口氣道:“沒想到柳姑娘有如此見識。”

柳影憐笑道:“妾身這麽多年浪迹天涯,官場上的沉沉浮浮雖然不關妾身的事,可妾身也見得不少,大凡上位者治人,從來不會讓手下打成一片或是讓其中一人獨大,都要設法制衡的。”

張問看了一眼柳影憐,沉聲道:“今天來的人,要我明天和他去杭州抓捕涉案官員,杭州涉案官員中也有不少魏黨的人,看來是要一起抓了,不知他們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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