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咫尺不見人面,更加劇了官兵們内心的恐慌,空中嗖嗖飛舞的箭羽,如索命的鬼影,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插在自己身上。雙方互射的時候,明軍吃了大虧,傷亡慘重,四面都是喊殺聲,營中軍心動搖,眼看就要崩潰。
張問臉色肅穆步入中軍大帳中,馬萬良那張臉充滿了無奈,無法指揮軍隊。張問頓時對這些所謂的沙場老将充滿了鄙視,冷冷道:“敵兵馬上就要攻進營中了,馬将軍沒有點打算?”
馬萬良歎氣道:“末将現在還有什麽辦法?四面圍困,上天無門,下地無路。”馬萬良的眼睛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希望,急切道:“要不咱們投降吧……”
“投降你.媽的!姓馬的,你還有沒有點男人的血氣?”張問忍不住罵将出來,“趕緊的,下令全軍把能點燃的東西都點了!”
張問實際對這一操作也沒太大把握,隻是最後一搏,待馬萬良走後便似虛脫般坐在凳子上,一旁的張盈突然抓住張問的手,柔聲道:“在妾身眼裏,相公一介文官,竟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将還要有血性。妾身願和相公同生共死。”
張問聽罷心中溫暖,思量過後走出帳門,尋得幾個侍衛,故意大聲喊道:“快去各處傳令,各部準備攻擊!剛剛得到哨報,建虜趁大霧佯攻薩爾浒,目的是吸引杜将軍來救,以便伏擊杜将軍,咱們要趕去蘇子河救杜将軍。”
張問翻身上馬,也是扯着嗓子喊:“兄弟們,什麽車炮辎重都丢了,太重的東西都放下,全部輕裝準備趕路,杜将軍那邊的兄弟指着我們呢!”
這時馬萬良等人已經指揮人在放火了,在此危急關頭,馬萬良也顧不上心疼那些家當,将火藥倒在戰車上、糧草上、帳篷上,放火就燒,不一會軍營裏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而大霧竟在這火光沖天中漸漸消散!馬萬良頓時狂喜,這才想到張問下令放火的用意。
山下仍然籠罩着大霧,看不見人,也不知道建虜的人數,但聽中軍傳來的消息建虜是佯攻,自然就是佯攻了。各将官不敢違抗軍令,下令手下的士兵都把重兵器丢下,結成陣營,準備進攻。
官兵們眼見爲實,以爲真的要進攻了。明軍先前被打得十分狼狽,士氣低落,沒有什麽進攻的心思,但是恐慌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加上山上的霧已散,大夥都沒覺得有什麽滅頂之災,軍紀頓時整肅起來,隊伍也整齊了。
張問在營寨前面大聲吆喝着:“霧太大,先等霧散,給我狠命打山下那幫小兵小蝦。組成三疊陣輪射!”
如此打了一陣,霧中出現了很多人影。明軍軍士見到建虜人數衆多,原本定下來的心又充滿了恐懼和緊張。張問大喊道:“現在大夥知道,咱們被包圍了,怕也沒用,退就是死,打還有一條活路,建虜也是媽生爹養的,殺出一條血路,咱們要活着和杜将軍回師!活着去見親人!”
活着!
這兩個字鼓鼓囊囊地占據了所有人的心,提到親人二字士兵們頓時滿眼通紅,沒有人不想活着,沒有人不想再見到親人,吃上一頓熱氣騰騰的飯食。
張問見狀大吼道:“建虜隻有千餘騎,淹死不如拼命,拼命還能有條活路!”
還有點理智的人發現沒有路走,隻有一起拼命才有活路,也跟着呼喊拼命,一時氣氛調動了起來。
“兄弟們聽着,我王熙的騎兵,要死也要戰死!”此時他身後傳來一聲大吼,回頭看時,隻見身後正有百餘騎兵排一隊,面對的方向卻是後面,個個手提利器,準備最後作自殺式攻擊。張問贊了一句:“真漢子也。”
張問見仍有保持軍紀的人可以用,于是他當即調動王熙,叫他帶着自己那隊騎兵打前鋒。于是那王熙帶着自己的百餘騎兵調轉馬頭,喊打喊殺地沖了過去,同時又挾裹了一些步騎沖殺,擋住了追兵的鋒芒,殺得血肉橫飛。
張問揚劍大喊:“衆軍聽令,給我殺!”
這樣的打法已經不是戰鬥,而是群架、野獸般的厮打。兩軍接敵後瞬間工夫,建虜就傷亡過半,恐慌異常,紛紛雜亂地調轉馬頭逃奔。
張問見打退了建虜追兵,便命令停止追擊,之後清點了人數,一共還剩四千餘人,然後調動軍隊離開這河流交彙的死角。張問坐于馬上,看着漸漸西沉的太陽,開始煩惱起今晚不知道該如何度過。現下他除了剩一群人,糧草、彈藥、帳篷、車輛損失殆盡,補給是個大問題。
張問饑寒交迫,精神疲憊,恍惚之間,他想着,如果大明軍隊節節敗退,國土淪喪,哪裏還是樂土?
這是薩爾浒地區發生的事,而關内不久前得到的消息還是十四日送達的,大明遼東軍方掌握的情況是杜松主力駐紮薩爾浒,準備控制界凡。在十六日晚,沈陽又接到了新的戰報:杜松一部在凡界作戰情況不明,薩爾浒駐軍被擊潰。袁應泰意識到情況不妙,急忙調馬林部,号稱八萬出邊牆策應杜松,實際人數不詳。
馬林于十七日早上從三岔兒堡附近出關,組成幾個方陣向南挺進。此時八旗軍在蘇子河一線快集結,北上推進,準備對付馬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