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八 應泰

騎兵追出陣營,步兵也跟着沖了出去。過了一會,張問才看見那些步兵正搶着割腦袋。

張問回頭對沈敬說道:“看咱們大明的軍士多喜歡銀子,沈先生說的對,隻要有銀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沈敬呵呵一笑道:“可不是這樣。”

地上稀稀拉拉地擺着一片屍體,但總計也就千餘具,明軍視線不清,都是亂放槍,但卻吓住了蒙古人,他們看着火力太猛直接跑了。

杜松追了一陣,又率領騎兵折返回來,留下一部人馬在長勝堡增強駐防,大部隊進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返回沈陽。張問随軍過去,正好保障了安全。

一路上,張問觀察周圍的地形地貌,無一不詳細記錄,又找來将官詢問各城之間距離幾何、步軍車軍馬隊行軍用度幾何等等情況,都記在本子上,寫一遍在腦子裏的印象就深了,一般不會忘記。

張問在本子上記錄的信息很詳盡,比如鳥統疊陣輪射,估摸每刻時間射六十次;混協軍隊行軍一個時辰二十餘裏,騎兵行軍一個時辰四十多裏,急行軍八十裏。還有關于後勤辎重糧草的運輸、護衛等等情況,他都一絲不苟地了解。

沈敬、黃仁直和張問坐在一輛車上。沈敬見張問一直忙個不停,大爲感動,從自己的厚棉襖裏找出了個本子,說道:“十年前我曾經到遼東遊曆,将一部分山川地貌、各城池距離都寫了下來,不過建州那邊沒去,隻有沈陽遼陽以西的地方,大人興許用得着。”

張問接過來翻看一陣,如獲至寶,看得如癡似醉,和沈敬談論其中的信息,晝夜不覺,很快就到了沈陽。

張問随着軍隊入城,隻見城池雄壯,其中護城河很是壯觀,寬度起碼三丈。城牆高大,由磚石建造,城周大約有十裏,高兩丈餘,有兩重城池,城牆寬約三丈,深約八尺。

衆軍從西門永昌門進城,城門上的谯樓高大矗立,挂着一個大鍾。進了城,就看見一條筆直的大道東西橫穿,行直城中間,又見南北也有大道,兩道呈十字形。杜松帶着張問轉向北街,向北走了一陣,有東西延伸的一條大街,過了牌樓,那街上就有許多衙門,是官府的所在之地。

杜松着人安排張問下榻之地,帶張問的随從過去,而杜松自己則親自帶着張問去巡撫駐地拜見袁應泰,同時他也要彙報戰果,好讓袁應泰上書爲他邀功。遼東的首府是遼陽,故督師沈陽的袁應泰駐地也是臨時改造的。

袁應泰帶着一應官員迎接到轅門,相互執禮,袁應泰道:“老夫軍務繁忙,有失遠迎,請張大人多多見諒。”

其實按制度,巡撫迎接巡按,最多隻能迎到轅門,再遠就有故意讨好之嫌了。在地方上,巡撫是二品,巡按是七品,相差十級,但是每每這兩種官員平起平坐,隻有迎接聖旨的時候才分個前後,其中禮儀崩壞可見一斑。

“哪裏哪裏,軍門多禮了。”張問一邊面帶微笑地回禮,一邊打量着袁應泰。袁應泰中等身材,身體偏瘦,但是渾身打扮簡潔,讓人覺得很是幹練,隻是現在他的小眼睛裏露出了疲憊之色,可見遼東巡撫也不是省心的差事。

杜松又對他的上司袁應泰見禮,然後一行人到堂中說話。堂中左右坐着一幹武将,而這些武将的老大就是袁應泰,一個文官。這時候,朝廷要給兵權,一般都是委任文官,因爲對武将的信任度較低,害怕他們一旦手握重兵就想造反。

張問看了看那些武将,基本都不認識,高矮胖瘦都有,穿的盔甲樣式差不多,卻新舊不一。這時張問突然發現一個熟人,秦良玉,她是堂中唯一的女将,所以張問掃了一眼就發現了她。秦良玉微笑着向張問輕輕點了點頭,張問也不便隻和一個将領見禮。袁應泰介紹了張問,衆将和張問一起見禮之後,張問就坐到了東面最前的位置。

袁應泰又對張問說了一些客氣話,這才繼續和将領們商量事務,雖然張問不是東林陣營的,但他是皇上的人,眼下也不是敵人,袁應泰盡量對張問以禮相待,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杜松彙報了戰況,斬首多少,傷亡多少等情況。袁應泰說本官一定将功勞上奏朝廷,嘉獎杜松之類的話。張問聽罷一開始還以爲巡撫和将領們很是默契,不料袁應泰剛剛說要嘉獎杜松,杜松立刻就語氣有些不善地說道:“末将剛剛打完蒙古人,軍門卻将來到沈陽的蒙古人收到城中,不怕生變嗎?”

袁應泰道:“圍攻長勝堡的蒙古人,和來沈陽的蒙古人不是一個部族的,況且長勝堡的蒙古人是騎兵劫掠,而到沈陽的多是饑寒交加的牧民,豈能同視之?塞外大饑,這些饑民走投無路才來投誠我大明,如果朝廷不救他們,他們就要到敵人那裏去當傭兵了,這不是白白增大了建州叛軍的實力嗎?”

兩人就此争吵了起來,氣得袁應泰大怒:“放肆,頂撞上官,你眼裏還有軍法嗎!來人,将杜松拖出轅門,棍五十,以儆效尤!”

軍士走進堂中,就要抓杜松,衆将見罷,急忙跪倒在地,爲杜松求情。袁應泰聽罷沉吟不已,琢磨這其中的關系,一時難以下決心。衆将都跪在地上求情,隻有張問一個人坐着,讓他十分尴尬。

正在這時,一個軍士走到堂門口,單膝跪地道:“禀軍門,秦千總有要事禀報。”

“快傳進來。”袁應泰說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将領,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無奈和疲憊,歎了一口氣,說道,“都起來吧,杜松,本官看在你初勝西夷,也看在衆将的份上,繞過你這一回。你且明白,再有下次,本官絕不輕饒。”

衆将聽罷,這才拜謝袁應泰。這時一個女将已經走到了堂門,見衆人都跪在地上,吃了一驚。這時候袁應泰已經答應饒過杜松,衆人從地上爬了起來,那女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隻單膝跪道:“禀軍門,前方哨馬刺報,建奴在撫順和三岔兒堡增兵,有西進襲擾的迹象,末将得知後飛報軍門,請軍門定奪。”

隻見那女将是個年輕的婦人,張問聽得叫她秦千總,心道莫非是秦良玉的親戚?張問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見那秦千總最多不過二十餘歲,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單眼皮、薄嘴唇,眉眼間滿是英氣。

袁應泰聽罷說道:“本官知道了,你且留下聽令。”

“是。”秦玉蓮拱拳站起,探究的目光這才落在坐于東面最前的張問身上。她觀察張問倒不是因爲張問的名号如何如何,而是因爲在這滿屋魁梧壯碩的将士中張問實在是太醒目的存在。隻見他長得劍眉星目,身姿清隽潇灑,個頭雖長得不矮,身闆卻比一旁的将士們足足小了一倍,且别的将士都穿着戎裝,唯獨他穿着長袍,更是被襯得頓時“文弱”起來。

這地方怎麽會來這樣的官,竟還坐在最前側……

張問隻在剛才看了秦千總一眼,這會卻沒注意她了,也沒在意她的目光。他對建奴的戰鬥力、作戰方式等不了解,對東面的地形也不了解,在兵事上也沒什麽經驗,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一句話不說,并不幹涉軍務。張問隻能看人,總覺得這袁應泰不是很有魄力。

袁應泰繼續說道:“既然建奴主動靠近,我沈陽正有大軍,可以布置一次殲敵戰……城中多有蒙古牧民,可招爲前鋒,我大明主力尾随其後,與建奴對敵,減少傷亡。”

說完,袁應泰差遣了一個将領去挑選蒙古人,然後再部署計劃。衆将告辭,張問也告辭出門,剛走出轅門,突然背上一陣大力掀來,張問一不留神,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張問頓時心下大怒,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轉身看是哪個王八蛋掀他。這時就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哎喲,告歉告歉,末将不是故意的……”

害張問摔倒的人正是秦玉蓮。秦玉蓮自個兒也是被吓了一跳,她今日不知怎麽一門心思觀察着張問,不知不覺就緊跟着他走了出來,沒想到這位大人還真的是挺文弱的,竟禁不起她一碰。不過軍中這種磕磕碰碰的事多了去了,将士們自小練武,下手都是沒輕重的人,遇到這種事大多都是笑笑便就過去了。

張問一看,是剛才進大堂禀報軍情那女将,聽她嘴裏說着告歉,臉上卻一點歉意都沒有,心裏有些惱怒。但想着這将領是個女的,又姓秦,極可能是秦良玉的人,張問也不願意得罪大将,這才忍下一口殺氣。

以秦玉蓮的性子自然看不出張問在強忍着怒氣,還帶着笑意道:“末将秦玉蓮,剛才真的對不起哈,末将也沒想到大人長得人高馬大勒,卻一碰就倒喏……”

秦玉蓮的川話讓張問又想起了秦良玉也是四川過來的,看來這秦玉蓮的确與秦良玉有些關系,頓時他的殺機全無。

秦玉蓮卻不知,剛剛自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個來回。

張問呸呸直吐口中的泥沙,他如果給秦玉蓮安個毆打上官的罪名,就可以要了她的命。不過這時張問想着她可能是秦良玉的人,又想着這姑娘本無惡意,才收住了殺心,隻冷冷說道:“一個帶兵的人,要謹慎處事,才能活得長,你好自爲之。”說罷擡腿便走。

秦玉蓮在後面嘀咕道:“說話跟個老頭子似的。”

張問沒有理她,叫人把自己帶到住處,那是一個三進的庭院,他的侍衛玄衣衛平時住在二院,而黃仁直和沈敬兩個男的住在前院。張問一回去,就問黃仁直和沈敬何在,侍衛将他帶到一間屋子門口,敲了敲房門說道:“黃先生,大人來了。”

黃仁直打開房門,張問頓時聞到一股酒氣,走進門時,隻見那沈敬正坐在床邊上喝酒,已是醉醺醺的了。兩人見了張問,都站起來執禮,沈敬不好意思地笑道:“這遼東的天氣,不喝點酒還真扛不住……坐,大人這邊來坐。”

沈敬又給張問拿了一個碗,倒上酒,張問仰頭灌了下去,然後說道:“建奴在撫順和三岔兒堡,他們是想打沈陽的注意?”

沈敬哦了一聲,抿了一口酒低頭沉思。而黃仁直沒有說話,半眯着眼睛在那裏摸胡須玩。

“現在建奴四面環敵,建州又有饑荒,不尋機突破封鎖情況不甚樂觀,他們肯定是想攻取更多的地盤,得到更多的補給。”沈敬說道,“現在沈陽集結有重兵十餘萬,對建奴威脅最大,恐怕他們是想吃掉沈陽的兵馬,讓整個遼東的棋活起來。”

張問道:“我在朝中聽說建奴隻有兵馬三四萬,我大明光是沈陽一地周圍就有十餘萬,真的打不過建奴?前天沈先生也看到了,杜松部陣法有序,并非一攻就破的軍隊,建奴想用什麽法子吃掉十幾萬大軍?”

沈敬道:“沈陽裝備最精銳的軍隊,就是杜松的六萬人,其他各路兵馬,分散在周邊各堡防禦……如果有大将從中協調,又有開原鐵嶺的馬林部威脅建奴右翼,大明尚有絕對優勢,但是我進城的時候,發現城中漢蒙雜居,頓覺這袁應泰不堪大用……”

張問點點頭道:“我進巡撫駐地的時候,他們也在說那個問題,杜松反對接濟蒙古人,但是袁應泰不同意,正忙着招募蒙古遊民做前鋒。”

兩人說罷對視無語,這時黃仁直摸着胡須道:“老夫倒有一策,大人既然沒有兵權,在這裏也于事無補,不如借口巡視各地,到寬緬去,讓劉铤率軍趁機襲擾建奴後翼,有功無過。”

張問歎了一氣,說道:“我雖不精于兵事,也能看出,到目前爲止,大明對建奴的局勢還非常好,四面圍困,如果一旦遇大敗,讓建奴占據了要地,在遼東廣闊之地流竄開來,以現在朝廷的能力,要想滅火談何容易?不知朝中誰有大才能憑借當下的優勢殲滅建奴……我覺得此時讓熊廷弼主遼東可能要好一點,看能不能把建奴困死在建州,不得伸展。”

張問說完又沉吟道:“我是不是該上書皇上,說明這裏的情況呢?”

黃仁直聽罷立刻勸阻道:“奏折會先經過通政司,現在朝廷裏東林極多,很容易就能讓大臣知道,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也和東林交往,如果大人彈劾東林推薦的人,恐怕會激起衆怒。況且戰場瞬息萬變,就算能讓熊廷弼主遼東,也不能保證完全成功,萬一事有不濟,大人将受到東林的奮力攻讦,那時誰也保不了大人了。”

黃仁直隻盤算着張問的烏紗帽,對遼東大局隻字不提,張問在心裏覺得他有些狹隘,但是往細一想,黃仁直說的确有道理。到時候事沒辦成,反把自己賠進去,有什麽用呢?

張問想了半天,想不出什麽結果來,隻得說道:“我看還是等等再說,現在就跑了,總覺得不是滋味……我們應該明白,咱們的榮華富貴,是和大明朝的興亡緊密相關的。”

張問覺得自己沒有兵事妙算之才,于是想不到事情會怎麽發展,更無法想出有用的辦法解決,心裏幹着急,十分郁悶。他更加努力地到四處考察,學習軍事知識。憑借着禦史的身份,張問不斷找老将老兵說話了解信息,事無巨細,無論是老兵們講的往事,還是老将們說的經驗,張問都細細記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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