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二 禦氣

張問醒來的時候已然皓日當空,看着忽然敞亮的屋子,他猛一驚,回身才看見旁邊早沒了沈碧瑤的身影,隻有她的繡帕纏在他的手上。他想起沈碧瑤昨晚說的,明了她的心意,但還是不甘心地出去找了一番。他不能真明白沈碧瑤曾遭受過的身體之痛,但他卻對她一直承受着的那份撕心之痛,感同身受。就算知道他和她必然還有再見,但想着沈碧瑤昨晚說的。怎能就此忘了?

沈碧瑤的人駕着馬車來接他往杭州城去,還給他帶了更體面的衣服。他沒問沈碧瑤到底怎麽走得,什麽時候走的,隻是一邊邊在心裏重複想着他們爲什麽不能在一起?爲什麽一切在他們之間就不能變得簡單一些。他不想說男人娶三妻四妾是常俗,“常俗”二字會亵渎了他心裏住着的所有女人,他也不想再自怨自艾,低估自己。他隻想再重新記得什麽是大事,他要複仇,他要保命,他要升官,他必須往上爬。他要靠張盈和張嫣的姐妹關系攀上世子這皇親。他要在所有勢力對他下狠手之前先絆他們一跤。

外面人流密集,車水馬龍,張問混在人海中才覺得安全。杭州城郊的城廂,也是十分繁華,以石鋪地,街道整齊,和城市沒有多少區别,隻是少些酒樓商鋪。

張問原來住的宅子就在城西南,進了城,沒走多久就到了。他讓馬車停在街口轉角處,然後讓人下去轉悠着盯着。等了接近一個時辰,才見有人去敲門。張問的人過去看了一番,回來說道:“有人找上門了。”

張問心裏有些忐忑,确實不排除是陷阱的可能,便問道:“那些人什麽樣的?”

“有個馬臉,半眯着眼睛,很高深的樣子。”

張問頓時笑道:“是了,去告訴他,我在後面跟着,别暴露了身份。”然後掏出印信讓人帶過去。

那半眯着眼的馬臉,自然就是魏忠賢。張問跟在魏忠賢等人的後邊,轉了幾條街,進了一個商鋪,然後又換了馬車,從後門出來,這才向世子住的地方趕去。

世子住在錦衣衛的一個秘密駐地裏邊,張問等人在魏忠賢的帶引下進了駐地。

穿過兩個院子,幾條長廊,就到了一個洞門門口,牆裏牆外有許多穿黃衣服的錦衣衛和一些穿布衣的侍衛把手。魏忠賢對門口的錦衣衛道:“他是世子要見的人。”錦衣衛對太監的态度很恭敬,于是張問就跟着魏忠賢進了院子。

這是一個小院子,剛一進來,就聽見嘩嘩鋸木頭的聲音,張問心道:世子恐怕又在幹木工了,他是真喜歡那玩意。

走到一個敞榭外邊,張問就看見朱由校果然在做木匠活。朱由校的神情很專注,完全一副悠然世外的感覺,他放下鋸子,又拿起刨子推來推去,地上都是木削,一會又拿折尺量,幹得很賣勁。一個太監時不時拿着毛巾給他擦額頭上的汗水。

魏忠賢将食指放在嘴上,輕輕噓了一聲,低聲道:“咱們等等。”

張問點點頭,也低聲道:“做點活能活動筋骨,對身體有好處。”魏忠賢一撕嘴,做了一個笑容。

等了半天,朱由校才坐到椅子上喘氣,端起茶杯,喃喃說道:“今兒就到這裏吧。”兩個太監急忙打水上來給他洗臉洗手,一個太監這時才說道:“殿下,魏公公在門外等着,有一會兒了。”

朱由校轉頭看了一眼,哦了一聲,說道:“叫魏忠賢和張問一起過來。”

“是。”

魏忠賢和張問聽了傳話,這才走進了敞榭,魏忠賢納頭便拜,張問想了想,也跟着跪倒叩拜。朱由校嘿嘿笑了下,大概是張問以前都沒跪過的原因,說道:“起來吧。”

朱由校這會好像心情不錯,也不咳嗽了。魏忠賢善于察言觀色,自然看得出來,讨好地說道:“殿下,剛剛張問和咱家說,平常做做活兒,對身子有好處呢。殿下越來越精神了。”

朱由校哦了一聲,看向張問道:“還真有這麽一說?”

張問拱手道:“道家佛家都有活動筋骨強身健體之說,先古之時,民風淳樸,沒有官府治理,民自安之,故全民勞動也,所以下官認爲,做百姓之勞,不僅強身健體,也能陶逸情操,與民同樂。”

“呵呵……”朱由校笑了起來,“不錯不錯,正是這樣,我一拿起這些物什吧,就覺得渾身舒坦,以前不知道爲什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那麽回事……魏忠賢,去把昨兒我做的那木車拿來,賞給張問。”

魏忠賢依言取出一輛小馬車出來,雙手遞到張問手裏,張問接過來,急忙叩謝,很仔細地看了一遍那輛馬車模型,還真做得像模像樣,口裏啧啧贊了幾聲,“就是當世能工巧匠,也很難有這樣的造詣啊。”

魏忠賢道:“工匠怎能和世子殿下相比。”

“也是。”張問順水推舟道,“我尋思着,工匠做的多,爲什麽趕不上這件精品呢?”

朱由校忙道:“真比工匠們做的好?”

張問一本正經點點頭:“多了一種氣韻,非胸中有大慆壑,不能有這樣的手法……就像琴一般,樂人與隐士,皆有好琴者,樂人無法彰顯氣度也。”心裏卻道:這世子原本是個聰明的人,奈何不太識字,心裏面有想法無法借助筆墨表達,隻好幹這種玩意了。

朱由校點點頭,“張問說的不錯,我有時候腦子裏就是那麽一閃,那種感覺……”

張問補充道:“靈光一閃。”

“對,就是這個詞兒,我就想用什麽法子弄出來,能看到、聽到,讓它不隻是呆在腦子裏……張問,你随我來。”朱由校興緻勃勃地站了起來,太監們急忙扶住他,朱由校甩了一把,自己很硬朗地走出敞榭,一行人就跟在身後。

張問心裏裝着事,但是卻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其他事,尋思着先讓朱由校和自己産生親近感,等說起事的時候,他會覺得兩人有共同話題,就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觀點了。

幾個人進了一間小屋子,那屋子裏隻有一張木塌和一個小幾案,周圍卻貼滿了黃绫,上面用筆墨亂畫着一些圖案,有的能看見是個模型樣子,有的幹脆隻有幾條線,亂糟糟的一片。朱由校說道:“我有了那個靈感的時候,就會記下來,呵呵,你們都看不懂,隻有我知道是什麽意思。”

張問裝作專心緻志地看那些圖案,其實壓根不知道是啥玩意,和孩童們胡亂畫着玩的差不多。

又聽朱由校說道:“我聽說魯班做的鳥自己能飛,我做的鳥怎麽飛不起來呢?”

張問道:“馬車能動,是馬力牽引也;風車能動,是風力牽引也;磨房舂谷,是水向下也。萬事皆有力引,哪有自動的道理?下官認爲,魯班做飛鳥,是以訛傳訛,不足爲信。”

朱由校失望地說道:“這樣啊……”

張問見狀急忙說道:“但是也有玄妙的東西,可以以氣禦動。”

朱由校道:“以氣禦動?是什麽東西?”

“京師郊外有個西洋人,叫利瑪窦,就是葉向高在朝的時候上書皇上建教堂那個西洋人,世子知道麽?”

朱由校搖搖頭,但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張問見狀又繼續道:“那教堂修的很别緻,下官本身也對奇特的建築感興趣,有次就去聽他們講佛。他們的佛不是佛主,是一個叫耶和華的人,爲了參悟佛法,叫人把自己釘在十字架上,流血過多就死了,他就成了佛……”

朱由校哈哈笑道:“西洋人都是傻子。”

“利瑪窦就信那個叫耶和華的佛,他想叫大夥也跟着信,但是大夥都不信,卻對他說的一些稀奇東西感興趣,我也去聽了,說是西洋的工匠做了一個東西,叫氣轉球,拿火燒,球就能自己轉動。”

朱由校興奮道:“那個利瑪窦還在京師麽?”

張問道:“好像萬曆三十八年的時候就死了,就葬在京師。”朱由校又問道:“你知道那種氣轉球是怎麽做的嗎?”

張問搖搖頭。朱由校失望地說道:“以後再見着西洋人,就叫他到京師來找我。”

朱由校從櫃子裏掏出幾個木頭玩意,對魏忠賢說道:“拿上,我們去市集上賣。”

張問聽了頓時一愣,哪有世子爺當街做賣貨郎的理,想必這朱由校就想過把平凡人的瘾。

果然就聽得朱由校說道:“老百姓做了東西,就拿去賣,然後買米,可以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唉,我有時候感覺就和一個囚犯一樣……”

一行人作便裝出了駐地,尋了一個菜市,就在口子上擺起了一個地攤,朱由校讓大夥都站遠些,自己在那叫賣起來。旁邊挨着擺地攤的是一個賣蛇酒的,說能去風濕。

喊了許久,無人問津,隔壁賣酒的生意反而很火紅,朱由校臉上有些不快,卻很投入角色。張問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朱由校熱愛生活的一面。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到朱由校的地攤上,饒有興緻地看了一番,說道:“多少銀子,我全要了。”

朱由校頓了頓,打量了一番那人的神色,問道:“你爲什麽要買?”

那人嘀咕着說道:“你賣,我買,問那麽多幹什麽?”

“大膽!”邊上太監冷冷喝了一聲,那人急忙跪倒在地上,路人都側目而來。

朱由校道:“誰叫你來瞎摻和的?”

張問見罷頓覺好笑,肯定是哪個太監叫人故意來買,好讓朱由校歡心。卻不料一下就被朱由校看出彌端來,他卻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正在這時,張盈突然帶着兩個玄衣女子跑了過來,拉着張問上下打量:“相公,你這是去了哪兒?我昨晚沒見着你就去了沈……”

張問趕緊擡起手阻止她說下去,用眼神示意朱由校的位置,但他沒注意到自己舉起了纏着沈碧瑤那條絲帕的手。張盈愣了愣,眼神掃了掃四處藏着的錦衣衛,也便沒再多說,隻是在張問耳邊低聲說道:“相公,我見到有幾個人不對勁,小心一些。”

張問後知後覺地藏起那隻手,卻不知道張盈湊在他耳邊時候已經确定了心裏的猜測。她昨晚找去沈家莊園,就看見從前姐妹們死的死傷的傷,找不到一個好端端的人能問出張問的下落。如果張問去過這裏,沈碧瑤必然得帶着他躲藏,她順着從前知曉的密道尋找也沒見到人,就想張問是不是已經逃回杭州城了,着急了一整宿,結果這絲帕證明張問的确和沈碧瑤在一起。不管他們躲在了哪裏,都不可能擠倒沈碧瑤身上的香粉味都蹭到了他身上,不是衣服上,而是他身上。而且他換了身衣服,那不能作證發生了什麽,但會讓人想到随後可能發生什麽。

張盈看了張問一眼,眼神交彙的刹那,張問有些心虛,“盈兒……”

正在這時,一個男子走到朱由校旁邊耳語了兩句,張問猜測可能朱由校的侍衛也看出了彌端。朱由校便命人收拾了地攤,正欲離開,突然一個侍衛一腳将試圖靠過來的行人踢倒在地。

煞時間,周圍就呼呼蹿出一幫子人來,張問急忙奔到朱由校身邊,用身體擋住朱由校喊道:“護駕!”朱由校急道:“張問真忠臣也,快走。”

頓時周圍雞飛狗跳,小攤小販忙着逃命。雙方的人刷刷拔出利器,轉眼就打将起來,七八個人将張問和朱由校護在中間,急忙向菜市口退去。

周圍混亂異常,張盈等三人也不管其他人,緊跟着張問。張問看見後面一個頭顱飛了起來,血箭直飙,兩個拿刀的人就沖了過來,張問忙道:“盈兒,小心後面。”

隻聽得噗地一聲,張問後面的一個侍衛的喉嚨上就插上了一根利箭,那人仰面摔倒,雙手抱着脖子,雙目瞪圓,腿上直蹬,還沒死過去,痛苦異常。

緊接着又一根箭羽飛了過來,張盈揮了一下刀子,準确地将箭擋開。這時後面那兩個砍了别人腦袋的人已經沖近,提刀就劈,前面那人一刀向張問斜劈過來,張問大急,那箭速度太快,躲也來不及,突然那刀子一軟,手連着刀從張問身邊就嘡地飛了過來,在地上摔了老遠。那人的手已經被割下,大聲慘叫。

張問撒腿就跑,張盈向另外那個人刺了一刀,那人舉刀在胸前亂揮一陣,張盈急忙縮回手,向後一跳跟上了張問。另外一個玄衣女子拿了一柄軟劍去攻那刺客,兩人打将起來。

張問回頭見人群裏一個人舉着弓箭對準了自己,忙指着道:“先收拾放暗箭的。”

刷地一聲,一支箭已飛了過來,與此同時張盈使勁拉了張問一把,張問身體撲了過來,躲過了一箭。後面那侍衛聽見張問的喊聲,已有了警惕,在面門前面揮劍抵擋,嘡地一聲打開了那支利箭。

這時張問旁邊另外一個玄衣女子将一根竹管拿到嘴前一吹,那射箭的人就大叫一聲,丢下弓箭,捂住眼睛慘叫起來。

“啾啾!”張問聽見兩聲悶響,就聞到一股硝煙味,兩顆煙花破空而去。過了一會,就響起了啪啪的馬蹄聲,一隊騎兵從菜市口沖将過來,将朱由校等人圍在正中。張問見狀長噓了一口氣。

朱由校怒道:“将賊子盡數拿下!”

騎兵沖将進去,殺入戰團,刺客們急忙逃竄,又被射死幾人。

錦衣衛過去尋活口,一無所獲,跑的跑了,死的死了。衆人護住朱由校回到駐地,又調了百餘人防備。朱由校坐在椅子上正怒氣沖沖地訓斥一個錦衣衛,那穿黃衣服的錦衣衛跪在地上像搗蒜一般直磕頭。

這時張問暗地裏竟高興起來,李如梓不是很厲害嘛,想殺誰就殺誰,這下好,直接謀害世子了。

魏忠賢也站在張問旁邊,他正害怕着呢,身子微微在顫抖,世子幸好安然,不然這一衆太監還不得賠上性命。

張問便低聲說道:“那些刺客恐怕是李如梓的人。”

魏忠賢瞪眼道:“你知道是誰幹的?”

張問低聲道:“我隻是猜測,魏公公可知道,上回死在錦衣衛牢裏的,有個叫鄭憫,是李如梓的女婿。這李如梓養着許多私兵,在浙江霸道着呢,今天這陣仗,連錦衣衛都死了好多個人,除了他還有誰有這麽大能耐?”

張問心道:這下連什麽珠子也不必說了,免得讓朱由校覺得自己知道得太多。

魏忠賢聽罷便彎着身子走了進去,在朱由校旁邊耳語了幾句。朱由校将那錦衣衛喝退,叫張問進去問話。

朱由校鐵青着臉,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兩聲,冷冷說道:“張問,你知道是誰幹的?”

張問忙道:“下官不敢确認……昨晚上杭州生了一個血案,死的人是杭州的一個商賈,聽說就是是因爲得罪了李如梓,才遭此厄運。下官在浙江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血案,一晚竟然死了幾十口人,有這樣勢力的,恐怕沒兩家……”

這時魏忠賢也在旁邊幫腔道:“上回死在錦衣衛牢裏的人,有個叫鄭憫,就是李如梓的女婿。”魏忠賢說出來,以證明自己是有能耐有眼線的人。

朱由校道:“李如梓是誰?”

魏忠賢閉口不答,他根本就沒聽說過。張問便說道:“李成梁的兒子。一個叫李如柏,是軍中大将;另一個就是李如梓,是個商人,許多商人和官員都與之有來往,勢力不容小窺。”

朱由校臉色蒼白,咳了兩聲,閉上眼睛喘了會氣,尋思着其中關聯,又想起那本賬上,有個桑家……桑、梓,桑莫不是表示李如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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