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官府的粥,隻夠城外一小半的災民喝,災民爲了在前頭能領到粥,都有打死的,官府已經停粥三天了。
“水心,你想叫所有災民都喝上粥,你做不到。”楊修途這話有些殘忍,可事情就是這樣。
官府停了在城外施粥,不是不管那些災民,而是沒法管,那是幾萬的災民,不親眼見過那場面,誰都想不到。
“楊修途,我要試試,哪怕就一天。”林水心說。
“你試吧。”楊修途知道不叫林水心幹,她也會偷偷幹,叫她親眼看看,她就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麽了。
“我保證不叫自己出事。”林水心主動躺到楊修途胳膊上,要是平時,都要楊修途把她拽到胳膊上,她才肯躺。
第二天,林水心起個大早,先找了婉月,叫她問買脂粉的那些夫人,有誰願意出糧食,幫那些災民。
林水心自己則等着鄭冉,等鄭冉來了,就跟她說自己要去城外施粥。
“水心,我幫你問問那些官夫人,不過城裏也處處是粥棚,恐怕籌不到多少糧食了。”鄭冉說。
除了那些心腸硬的,剛開始幾乎家家戶戶都施粥給災民,現在粥棚越來越少了。
“能籌多少是多少,哪怕就是一天,也能叫他們捱過幾天不是?”林水心想得很開。
“水心,你說得對,那我這就回去問那些官夫人。”鄭冉這次穿的是灰突突的衣服,又沒人說她是巡撫夫人,災民就沒朝她吐口水。
鄭冉走了,林水心就叫人開始煮粥,這粥不能煮的太稠,也不能太稀,災民每天就隻有這一頓。
這些災民都很守規矩,平時都待在災民待的地方,從來不影響村裏人的生活,林水心以爲災民都是這樣的,等她到了城外,才發現,災民和災民也不一樣。
……
二十兩牛車還有馬車來到了城門前,守城的官兵直接給開了門,“林姑娘,要是出了事,使勁用鞭子抽牲口,叫它往城門上撞,我們就知道了。”
“鄭冉,你還是别出城了。”林水心聽官兵這麽說,也許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水心,都到這裏了,你能出去,我就能出去。你不能因爲我是巡撫夫人,就不叫我出去,要論身份,你還是國舅爺夫人,更不該出去。”鄭冉都跟着到這裏了,不想就這麽回去。
“開門。”鄭冉搶在林水心前頭說。
一開門,外面到處都是灰撲撲的,灰撲撲的天,灰撲撲的地,連顆草都看不見,再就是一雙雙灰突突的眼睛盯着他們。
城裏有人出來了,還是這麽些車,那麽些桶,車子前一下子圍上來很多災民,“先給我!”
“你起開,先給我!”
越來越多的災民圍了上來,一眼望去,都是災民,幾輛車也被災民分開了。
災民太多,圍在最前頭這幾個都兇惡得很。
“大家别擠,排好隊,每個人都有粥。”林水心拔高了嗓門喊。
可這麽厚的災民,後頭的根本聽不到,災民們嗡嗡地直嚷“先給我”,林水心的話,一點用沒有。
“當初官府也是這麽說的,可後頭的連點水都沒有,别喊了,趕緊開始分!”前面的人砸着車架子喊。
後頭的人還在不停往前擠,牛車晃來晃去。
鄭冉臉色煞白,這些災民太可怕了,“水心,咋辦?”鄭冉站起來喊。
“分吧。”林水心扯開了喉嚨喊,率先開始分粥。
她以爲這樣一來,前面的災民就能往後去,可沒人動,後面的災民卻因爲看到前頭的領到了粥,更是不要命地伸着手往前擠,而前面的還要喝。
分了粥反而是更亂了。
“少夫人,走吧。”福喜在林水心耳邊喊,這粥根本就沒法分。
林水心不想走,可沒災民聽她的,災民們隻想吃粥。
“走,可怎麽走。”林水心也無力了,車根本就動不了。
一雙手圍住她的腰,她就離開了牛車,林水心不用看,就知道是楊修途,隻有他會這麽握自己的腰。
“楊修途,其他人咋辦?”
“别擔心,我的手下都帶他們離開了。”楊修途把林水心緊緊摟在懷裏。
林水心很難受,明明她是想救這些災民,可卻連粥都沒法分,可說這些災民不知好歹?他們不過是爲了不餓死。
林水心吃了聲口哨,幾匹馬和牛都慢慢卧在了地上,這樣更容易拿到粥。
出了人群,林水心看到大家都沒事,松了口氣。
鄭冉過來拉着林水心的手,渾身都在哆嗦:“水心,咱們明明是來幫他們的,可他們咋要吃了我們,怪不得老爺不叫我來,太可怕了。”
一牆之隔,覃州府内的災民可不是這樣的。
林水心也沒法回答鄭冉,不親眼看,她也不相信會是這樣。
“姑娘,你要丫鬟嗎,我閨女别看隻有五歲,這是瘦的不标緻了,你領回去,一養就标緻,她幹活可麻利了。”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手裏緊緊牽着兩個孩子沒去搶粥,反而走過來說。
逃荒的一路上,越走越沒活路,有些人看見大戶人家,就把孩子賣了,她沒舍得,可再這樣下去,兩個孩子跟着她,隻有個死。
“水心,她們怪可憐的。”鄭冉動了恻隐之心,想收下兩個孩子。
林水心朝她搖搖頭,已經又有幾個人領着孩子過來了。
其中一個婦人過來,不由分說就将兒子推到了林水心這邊,“大善人,也收下我兒子吧,給他口飯就行。”
收了一個孩子,就有更多災民叫他們收下孩子,他們就走不不了了。
鄭冉狠了狠心,收回手,幾個人到了城邊,楊修途叫一個手下朝天上射了支箭,官兵小心将城門開了條縫,他們才回了城裏。
“楊修途,怎麽能救他們?”林水心難受的要死。
施不成粥,是那些災民都太想活着了。
“朝廷。”楊修途溫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