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覃州府這的莊稼比其他地方收的早,才保住了收成。
偏偏今年,朝廷又增了兩成的賦,說是要爲攻打東夷做準備,災民背井離鄉,都來了覃州府,京都根本就不叫災民進。
“還朝廷知道是豐收年,才增賦的,可沒有蝗災是豐收年,現在呢,叫咱們拿啥交賦?都怪天殺的蝗蟲!”
“我看官員比蝗蟲都厲害,本來地裏就沒收成,就指望着那點餘糧,結果官差進了家就搶,裝上就走,官府卻連點粥都不施,這是存心想餓死咱們。”
災民們聚在一起說。
各地都差不多,沒得吃,還被多收賦,才逃荒出來尋活路的,幸虧還有覃州府這麽個地方,而這裏有好心人,天天給他們粥。
莊子裏,林水心壘了幾口大竈,給災民們熬粥。
每家每戶就留下了夠一家子吃的糧食,其他的都拿來給林水心,叫她給災民們熬粥,林水心說給銀子,可沒人收。
“林姑娘,銀子你留着等糧食沒了,你用來到糧鋪裏買糧食吧,咱們莊子這些,也許就夠撐到過冬的。”莊子裏的人說,這還光說的是給莊子裏的這些災民吃。
林水心點點頭,現在糧鋪大多都開始漲價,又加上富人屯糧,糧價高的離譜,之前買十斤糧的銀子,現在連一斤糧也買不出來,不然也不會災民越來越多。
覃州府裏在街上随便抓十個人,九個都是災民。官府趕也沒地方趕。
誰都知道最好的辦法是叫災民回去。可回去要補交賦,災民們拿什麽交?不回去,地就那麽荒着,這災荒什麽時候是個頭?
不光莊子裏,心途酒樓門前和脂粉鋪子門前,都支起了粥棚,好叫災民們喝粥。
其實,不光覃州府,本來各地的心途酒樓都支起了粥棚,可官府不讓,說是有餘糧,先幫着把朝廷的賦交足了,“這是皇上的命令,國舅爺的酒樓也不能例外!”官差掀粥棚的時候說。
心途酒樓都不行,其他酒樓飯館更不行,也就是覃州府把賦都交上了才允許施粥。
想到這些,林水心覺着這天災不可怕,人災最可恨,說句大不敬的話,這就是生生逼着民反,就是該變天。
“林姑娘,巡撫夫人來了。”婉月打斷林水心的思緒,她帶了鄭冉來見林水心。
災民們一聽是巡撫夫人,就朝着鄭冉吐口水,還大罵狗官。
鄭冉迎着這些謾罵來到了林水心身邊,把一袋子銀子交給了她:“水心,我能幫的就這些了,你拿去給他們買糧吧,老爺他也是不容易。”
這話也許外人聽着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可全西燕那麽多災民都想進覃州府,覃州府外,就有成千上萬的災民等着進來。官府已經在城外也設了粥棚。
覃州府是沒遭災,可跟遭災差不多了。
“有啥我能做的?”鄭冉用心地問。
“你盛粥吧。”林水心不敢叫鄭冉給災民發粥,怕災民把氣撒在鄭冉身上。
她信鄭冉的話,如今的覃州府,在災民眼裏就是一葉扁舟,誰都想上來,可人太多,就容易翻。要一個州府救一個國的人,作爲巡撫是很難。
鄭冉很高興能幫上忙,趕緊過去盛粥。可鄭冉隻盛了一碗,林水心就叫她停下,鄭冉這種盛法,災民得打起來。
“咋了,水心?”鄭冉不明白自己哪做錯了?
“你這樣盛,上面是稀的,稠的都在鍋底下,你得攪和一下再盛。”林水心教給鄭冉該怎麽盛。
鄭冉哪懂這個,在府裏這都是丫鬟幹的活。
“林姑娘,好了沒?”有災民摸着肚子等不及了。
鄭冉趕緊按着林水心教的開始盛,林水心叫災民都過來領,災民呼啦啦站起來,自發地排好隊,一個一個上前來。
前頭的災民,碗接到手裏,先看看是稀的還是稠的。要都是水,他們可就要找盛粥的巡撫夫人算賬了,可接到手裏不稠不稀,他們也就去一邊喝粥了。
鄭冉剛開始是提着心,怕那些災民過來罵她難聽話,可見災民領了粥就走,她松了口氣,專心盛粥。
等所有的粥都分完,鄭冉腰都僵的直不起來,丫鬟趕緊扶着她。她想跟夫人換着來,可夫人就是不讓。
“看看,到底是巡撫夫人,還有丫鬟攙扶着,人家林姑娘是一樣幹,咋就不用,這是來叫我們看她辛苦的?她有咱們苦?”有災民翻着白眼說。
鄭冉甩開丫鬟的手,來到林水心身邊,說明天她再來。她一開始來是希望給老爺挽回些名聲,可忙下來,她單純就是想幫這些災民。
“累吧?”林水心笑着問鄭冉。不說鄭冉,她第一天幹下來,也累得慌,不光是身上累,看着這麽多的災民喊餓,心裏更累。
鄭冉用力點頭。
下午,楊修途運回了幾車糧食。幸虧是他有手下,若不然這糧食根本就運不回來,這還是從離覃州府最近的馬家糧鋪運來的,一路上都遭到了兩三撥搶糧的,都是災民,明知打不過,也都不要命的向來搶。
“在覃州府外,大部分糧鋪都不敢開門了,一開門就有搶糧的。”楊修途給林水心說外頭的情形,就連馬家和魏家這樣沒漲價的糧鋪,也不敢開門,災民們已經紅了眼睛,開門的就搶。
馬學才已經将糧食都堆在了家裏的糧倉裏,又請了許多護院,再加上楊修途的人,糧食才保住,已經有幾家糧鋪的東家藏起來的糧食被搶。
要說給災民吃了,也算是做了好事,可那些災民糧食剛到手,就被官兵抓的抓,殺的殺,糧食都被官府當成收的賦沒收,好交到朝廷。
林水心聽着楊修途說這些,又想起了那句“要變天了”,隻覺着這天快變最好。
“水心,事情都我來做,你隻管待在這裏就好。”林水心想的,楊修途也想到了,王爺應該要找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