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這回我不要銀子了。”狗旺說,團圓叫他聲“哥”,他這個哥還啥都沒給過團圓這個妹妹呢,再說這生意,團圓有一大半的功勞,他就是打個鐵。
團圓把該狗旺的銀子給了他,然後才伸着手給狗旺,“狗旺哥,我想買糖。”從狗旺手裏拿了一點銀子。
狗旺又給團圓塞銀子,叫她再買點别的。
狗旺有回看到了,團圓小小年紀,賬一筆筆記得可仔細了,賺了多少,花了多少,狗旺問她是缺銀子?
團圓當時皺巴着一張小臉,說缺,很缺,她一文錢都得掰成好幾瓣花,她姥爺的,爺奶的,大頭是她哥的學費,還得攢點,剩的才能自己花。
當時,狗旺就心疼上了,團圓這過得太緊巴了,她爹是大酒樓的東家,她娘也是名滿西燕的“五女脂粉”的東家,她咋成了小可憐,狗旺真想把她的臉揉平整了。
被狗旺心疼看着的團圓,怪不自在的,狗旺哥有點奇怪,這咋跟看可憐人似的,可她不可憐啊。
“那好吧,我再要你點銀子。”團圓又從狗旺手裏拿了點銀子,狗旺這才高興了。
這還有嫌銀子燒手的,團圓覺着狗旺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她又可憐地看着狗旺。
這麽大的個子,啥事都不幫着芍藥嬸和三帖叔分擔,團圓真替“不懂事”的狗旺發愁。
這回輪到狗旺不明白了,團圓咋這麽看他,他抹了一把臉,一看手上啥也沒有。
“團圓,你這跟狗旺互相看相呢?”林水心跟芍藥聊完了,過來看着閨女和狗旺大眼瞪小眼,不過閨女這個眼神不對,林水心扯着她就走。
團圓說話做事跟個小大人似的,但有些時候,她又心裏少根弦,剛才就是。
在馬車上,團圓就跟林水心說了,狗旺非要給她塞銀子,一點不知道養家。
“你沒說出來吧?”林水心問閨女。人家狗旺那是當哥的疼她,她可倒好,說人家不知道養家。
“娘,我又不傻。”團圓想着,說出來得罪了狗旺,誰跟她做生意,她得慢慢給狗旺灌輸這個想法。
自己都能用上灌輸這個詞,團圓覺着先生知道,肯定是要摸胡子,對她笑的。想到先生的笑,團圓自己樂上了。
林水心摸摸團圓的額頭,不發燒,真是她的傻閨女,林水心也看着團圓樂上了。
兩人來了方家,林水心來找妙青,了解脂粉鋪子的情況。
現在的脂粉鋪子基本用不上林水心操心,有四位女掌櫃再加上林祥,她當個甩手掌櫃就行。
妙青正好在家裏,方長煙也在。他已經很少擺算命攤子了,整個人懶懶散散的,林水心很看不上這樣的他。
楊修途跟她說,方長煙有那家賭坊呢。想到覃州府那家賭坊,特别是賭坊裏那些價格高的離譜的,等人贖的東西,林水心才明白人家方長煙有這個坐吃山空的資本。
方長煙見了林水心,也不待見。憑啥妙青得替她守着脂粉鋪子,她天天就這麽閑。
“我看五女脂粉改成四女脂粉才對。”方長煙陰陽怪氣地說。
林水心當然聽的出來,方長煙這是在說她閑,可她再閑也沒有方長煙閑,不過想想方長煙上回慘白的臉色,林水心裝作聽不出他的意思。
外面,團圓找了一圈,隻有長生,“長生哥,陪我過家家呗。”
“找你那個鐵匠去。”長生可不想陪别人的小媳婦玩過家家。
長生被錢郎中紮了兩回針,十二歲後,方長煙就叫他自己做決定。長生選擇接受方家男人的宿命。
“我們是做生意,狗旺哥才不是我的。”團圓直覺着長生的話不是好話。
長生點點頭,那生意做着做着就做成一家子的有的是,不過團圓這麽點大,還是别說了。
“咋個過家家?”長生問。
“你當鐵匠,我當女商人,我教給你怎麽過日子。”團圓想着先勸勸長生,能勸動他,她再去勸狗旺,不就容易了?
叫他當鐵匠,長生直起身,指着一間屋子,“團圓,找你長樂姐去,叫她教你寫字。”
團圓抖抖身子,“我還是自己玩吧。”
長樂可是比先生都嚴格,團圓最怕的就是被長樂逮住寫字了。
她哥太平念書好,長樂姐也好,可團圓聽說狀元隻能有一個。爹從小都教育她哥讓着女的,到時候她哥讓着長樂姐,就成不了狀元了,她也就成不了供出狀元的妹妹了。
團圓一個人蹲在一邊,已經想出了老遠。
長樂搖搖頭,以爲團圓是玩不成過家家難過,過去蹲在她面前,嘴裏“咚咚”的,說他是打鐵的。
“長生哥,你這是哄小孩子,我都大了。”團圓不滿地說你得這樣那樣,長生就照着團圓說得做,聽着團圓跟念經似的說個沒完。
“團圓,你這話去跟你那個鐵匠說吧,我又不是他,你勸得了我,他不一定聽。”長生突然生出了種女大不中留的感覺。
“對啊,長樂哥不是狗旺哥,那長樂哥你不早說,你不知道我小,有些事情不知道?”團圓又怪上了長生。
剛才嫌他把她當小孩子,這回她又說自己小,比起對着團圓,長生還甯願對着腦子裏那些突然出現的畫面。
屋裏,妙青跟林水心剛談完生意,方長煙突然來了一句“要變天了”,就昏了過去。
妙青使勁搖晃方長煙,他肯定又是因爲看見了什麽。
“妙青,你别急,我去叫我師父來。”
“水心,你快點。”妙青真是恨死了方家這種宿命。
錢郎中來後,方長煙已經醒了,神情哀傷,對着林水心說:“叫你弟弟小心。”
他看見的事裏,林立是個重要人物,方長煙有這個預感。
林水心還以爲方長煙是叫林立小心年延有,說不用方長煙操心,叫他小心自己的體格子就是。
方長煙沒再說,閉上了眼睛,那事發生應該還要挺久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