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林水心從沒見過,可叫楊夫人大嫂,這是楊老爺那邊的親戚?
“水心,這是你五娘。”楊夫人沒把孫五娘的話當回事。
人來了,她招待着,可她家的事,沒有孫五娘叭叭的份。
還真是親戚。林水心嫁來楊家這麽些年,還是頭回見到親戚,不過顯然這個婦人不喜歡她,她就叫了聲“五娘。”
“哎。”孫五娘拖着長音答應着。她是戲子出身,動不動就拿出戲腔。
“娘,唱戲的,咋沒扮上?”團圓指着孫五娘,那戲台子上唱戲的都是扮上的。
“你等着,我給你扮上。”團圓興沖沖的。
孫五娘的臉色很難看,“哼”了一聲,說團圓“沒教養”,又叫身邊一個少女叫林水心嫂子。
林水心拉着團圓說,這個是“五奶奶”,不是唱戲的,團圓乖乖叫了五奶奶,然後就問前面四個奶奶呢。
“大嫂,這閨女得從小就學好規矩,你看我們嬌兒,就是我從小教出來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這有個好規矩,才能找個好人家。”孫五娘這誇着嬌兒,還給自己臉上貼了金。
楊夫人不跟孫五娘一般見識,那剛才求着她給嬌兒找婆家的不是孫五娘?
聽楊老爺說這位孫五娘來了,楊修途帶着太平繞道回了院子。這個孫五娘愛指手畫腳,給楊修途都出了七八回主意,見一回還問楊修途,她出的主意好吧,楊修途不愛見她。
孫五娘卻等着見楊修途呢,見不到就覺着是楊修途心裏沒林水心,是因爲林水心在,他才不來見自己這個五娘的。
“說來,水心還沒回過家裏呢,是修途有什麽别的打算?”孫五娘這話問的,可太難聽了。
“五娘,你這是什麽意思?”林水心笑着問她。
孫五娘是蠢,可還沒蠢到直接說出來,就岔開話題,叫嬌兒陪團圓出去玩,還叫嬌兒好好照顧團圓。
“我們嬌兒啊,可受小閨女歡迎了。”孫五娘說起嬌兒,就是誇。
楊夫人給林水心個眼色,叫她别往心裏去,兩人就坐着聽孫五娘說。
沒人捧,光一人說,孫五娘覺着不盡興,想想,又說林水心:“你就給修途生了一兒一女,這麽大的家業,一個孫子哪夠。你得待在家裏多生,誰知道哪個孩子争氣呢。”
楊夫人不叫林水心說,她親自來。
“老五家的,那孩子不在多,在好,我孫子太平,我孫女團圓,就是最好的。再說,水心的事業比修途小不到哪去,憑啥就得讓她在家裏。”不就是誇自家人嗎,楊夫人也會誇。
“大嫂,咱都是一家人,當着我,你就别來這套了。”孫五娘覺着楊夫人這話,也就能拿來騙騙外頭人,她一句都不信。
看來這人就愛聽自己愛聽的,林水心低着頭,把她娘給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其中有幾個鹹菜疙瘩,還有幾條鹹魚,這是給楊夫人拿的。
楊夫人覺着這東西就着喝粥香,每回去林家,都會要點。
“大嫂,這東西你也讓拿進門?”孫五娘捏着鼻子,退後了三兩步,用手直扇,果然是村裏出來的,家裏就吃這些豬食都不如的東西。
“蒜瓣,拿下去,跟廚娘說,晚上就吃這些。”楊夫人不慣孫五娘的臭毛病。一個窮唱戲的,這嫁進楊家就講究上了,還看不上這些東西?
孫五娘跺跺腳,真想走,可爲了給嬌兒尋門好親事,她隻得忍着,在心裏想着,早知道大嫂喜歡這些,還拿什麽绫羅綢緞,換成一車這個,能省不少銀子呢。
一個之前跑江湖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孫五娘找到了一些優越感。
“娘。”團圓哭着進來,嬌兒跟着,去了孫五娘身邊。
林水心問團圓怎麽了,團圓說,她跟嬌兒跳格子,可每回都是她輸,“娘,她不讓我,九兒姐玩啥都讓着我的。”團圓是輸哭的。
孫五娘瞪了嬌兒一眼,手高高舉起,就要打嬌兒。
林水心說這事不怪嬌兒,跟團圓說輸就輸了,她小,輸才對。
小,輸才對?嬌兒是第一回知道當娘的還有這麽說的,她娘就會告訴她,她得赢,得比楊家其他閨女都好,輸就不行。
“好了,玩去吧。”
團圓就擦幹淨淚,拉着嬌兒又去玩了。其實她這麽一個小人,哪會個跳格子,就是眼饞嬌兒跳。
這回,嬌兒叫團圓跟着她一起跳,不用赢了才能跳,團圓高興壞了,小尾巴似的跟在嬌兒身後,姐長姐短的叫着。
等吃飯時候,還真有一盤子鹹菜疙瘩,楊家人都下筷子,嬌兒也伸筷子,被孫五娘在底下踢了一腳,她又收回去了。
“水心,這是你娘做的吧,真好。”楊老爺一嘗就嘗出來了,跟王菜刀做的不是一個味。
孫五娘就鬧不懂了,不就是鹹菜疙瘩嗎,還切的很大一塊,楊老爺還用這麽誇?
“大哥,這東西齁得慌,而且村裏人做的,誰知道用的啥,你要想吃,叫修途給你從香滿樓拿。”孫五娘這話一出口,桌上的氣氛就不對了。
團圓最小,她知道村裏人指的是她姥,“我姥做得最好吃。”
“五娘,酒樓改成心途酒樓了,而且我家都愛吃這村裏人做的。對了,五娘家是哪個村來着?”楊修途夾了一大筷子鹹菜,給閨女一點,話對着孫五娘說。
孫五娘最讨厭的有兩件事,一個是别人說她是唱戲的,另一個是别人說她是村裏的,她放下筷子就回屋了,嬌兒也跟着走了。
剩下的都是楊家自己人,可自在了,想咋吃咋吃,楊夫人夾了兩筷子鹹菜疙瘩,嗯,就是香。
等楊夫人跟楊老爺兩人時,她就說了孫五娘的來意。
“我說呢,她從不上門,這回咋來了。找婆家,她想給閨女找個啥樣的?”楊老爺問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