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楊修途,别看他天天嚷着“讓他在一邊長就行”,但一指頭都不舍得碰太平。
林水心有時剛硬起心腸,準備教訓太平,楊修途就把她拉走,說是他來。而楊修途的“他來”,就是一句,“你不準氣你娘,你娘是我的”,氣得太平委屈地窩進林水心懷裏,問她到底是誰的。
鍋裏的炖肉咕嘟着,錢郎中最好這口。林水心看着太平拉着錢郎中這裏那裏的,又添了把柴,如果叫她替太平選,她倒希望太平可以做個郎中。
錢郎中喜歡太平,是超出祿喜和林水心一大截的,太平簡直生來就是爲繼承他的衣缽。
太平連字都認不得幾個的時候,錢郎中跟他說醫理藥理,他一下就記住了,而且下回來,再下回來,他還記得,喜得錢郎中抱着太平就啃了一口,說自己後繼有人了。
“太平啊,你願意跟舅舅學,還是跟舅爺爺學?”路上,林水心問太平。
“娘,我都願意,舅舅對我嚴格,也是爲我好。”太平很懂事,誰對他好,他都記着。
這話倒是真的,林立是對太平有些嚴苛,會時不時考太平,飯桌子上答不出,一筷子就敲到太平手上。但九兒有的,太平都有,林立也是把太平疼到骨子裏的。
雖然隋菜花最受不了,每回都把太平抱在懷裏,林有年更是一煙袋鍋就敲到林立頭上,“這裏是林家飯桌子,不是你林立的衙門,官老爺那套,給我收起來,滾下去!”
“娘,能去姨家嗎?”太平拽拽林水心的手,姨指的是妙青。
“當然可以。”林水心帶着太平來了妙青家。
“太平,過來跟我一起玩過家家。”長樂很霸道。
也許因爲之前,妙青和方長煙把精力都放在了長生身上,長樂就喜歡搶長生的東西,太平就算是一個。
太平點點頭,就要去長樂跟前。
“太平,你要娶她做小媳婦兒?”長生是聽他姥姥背後跟他娘說的,他覺着丢人。
“長生哥,啥叫小媳婦兒,就是我爹我娘那樣?”太平想要是像那樣,他不願意,還是跟長生一起玩吧。
“你娘那是老媳婦兒。”長生抓起一把泥巴,往自己的屋子上一甩,“啪叽”屋子塌了,他生氣地回太平。
“你娘才是老媳婦兒。”太平不高興了,他娘才不老呢。
“就是你娘老。”
“你娘才老。”
太平和長生吵吵了起來,找長樂評理,到底誰的娘是老媳婦兒。
長樂把紅布往頭上一蓋,她連個媳婦兒都沒當上呢,哪知道老媳婦兒是個什麽樣。
“長生,讓着太平點。”妙青她娘笑的一臉褶子。
太平不來時,長生一天能問一百回,太平什麽時候來,太平一來,一會功夫,兩人就要吵。
長生趕蒼蠅似的趕太平,“去去,去娶你的小媳婦兒吧。”
太平就跟長樂一起玩了,被長樂支使得團團轉,也不生氣,長生上前去,說是他這個“娘家人”來串門了,三個人就一起玩。
玩到太陽要落山,太平跟着林水心回楊府,半路上遇到溫生。
“舅舅,你又給我帶什麽了?”太平轉到溫生身後,溫生早把手拿到了身前,太平轉兩圈,溫生就抱着他,把小玩意兒給他。
太平還記得他娘第一次讓他叫“舅舅”時,溫生都哭了,比他哭的時候傷心多了,而且溫舅舅從來不去姥姥家,娘也隻讓他在他們三個人時,叫他舅舅。
“面人哪咤,你不是想要嗎?”溫生把面人給太平,能得太平一聲“舅舅”,溫聲就知足了。
“哥,你别總給他買東西,要慣壞他了。”沒外人時,林水心叫溫生“哥”,有半年多了。
“太平懂事得很,慣不壞。你還好吧,東家?”溫生沒改口,還是叫林水心東家。
林水心說她好着呢。
溫生就是來看林水心和太平一眼,然後就一瘸一拐走了。
溫生瘸了,那次被林水心用鹽換回來後,溫生又被抓了一次。半路上,他醒來直接跳下馬車,摔斷了腿,但還是被帶回了東夷。
一個瘸子,在梁崇眼裏,價值少了大半,他叫溫生說出兵服的做法,就叫溫生享受榮華富貴。溫生卻跟梁崇說,他要是覺着一條腿還不夠,那他把命也給梁崇,他娘的命,他的命,問梁崇夠不夠?
梁崇很生氣,說溫生跟林水心一樣,都是不知好歹,不過他并沒怎麽溫生,又讓林水心用兩千斤鹽換溫生。
也許是壞事做多了,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西燕越來越強盛,而東夷卻連續兩年幹旱,民不聊生,梁仁乾趁機取代了梁崇,讓他成了太上皇,自此,溫生才清淨了。
“娘,叫馬車送舅舅吧,他這樣走到家,得走到什麽時候?”太平懂事地說。
“啊?”林水心回神,溫生這輩子吃了太多苦。
“娘,等我再學幾年,我準能治好舅舅的腿。”太平攥着小拳頭,他人小志向可不小。
“等下回見到舅舅,你自己跟他說。”林水心被兒子這話暖着心了。
溫生的腿,其實師父錢郎中就能給治好,是溫生不治,他甯肯就瘸着腿,誰說都沒用,好像那腿,就真是還給了梁崇一樣。
兩人慢騰騰地往家走,路邊的一根狗尾巴草,太平都要蹲下看半天,回到楊府,天都擦黑了。
“楊太平,晚了兩柱香的時辰,都加在紮馬步上。”楊修途都掐着點呢,嘴上訓着太平,他過去林水心身邊,摸她的肚子。
“下回,你帶他回媽家吧。”楊修途手剛放上,林水心就走開了,天天摸肚子,也不知道肚子是他媳婦,還是她林水心!
楊修途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又得罪林水心了?
溫生回到家,早有人等着他,“溫生,你回來了?”
細細在圍裙上擦着手,飯她都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