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自從知道娘肚子裏是妹妹,天天往家裏搬東西,娘說他出生時買的那些東西,還有一屋子多,就别買了。他爹把眼睛一瞪,嫌棄地看他一眼,就把頭貼上他娘的肚子,說“那些給以後的兒子用吧,閨女得用新的。”
聽着這話,太平就想起他爹挂在嘴邊上的話,“放太平随便長就行了。”兒子,在他爹眼裏是一點不受待見的。
不過,他娘背後說,他沒出生前,他爹也是這樣,是她肚子裏卸貨才變了的。
“娘,啥叫個卸貨?”太平覺着他娘懷了妹妹後,經常說些話,他都不明白。
“水心啊,當着太平就别這麽說了。”楊夫人聽不下去了。自從水心肚子裏揣上了閨女,這說話做事大大咧咧的,倒有些像她之前走江湖的時候,也不知道孫女會是個什麽性子。
林水心瞪了太平一眼,都怪他瞎問,又問楊夫人:“娘,今天初幾了?”
“初五。”楊夫人說完,一拍腦門,“你趕緊帶太平走吧。”
太平過五天,就要回林家,林立教他學業。
“舅舅。”太平恭恭敬敬地叫。
“嗯。”林立越發有官威了,渾身氣勢收斂,也很嚴肅,不過這不包括在李明蘭和九兒面前。
九兒是林立的閨女,比太平晚出生一年半,楊修途隻見了一眼,就眼熱地纏着林水心生閨女。
“爹,你又兇表哥。”九兒梳着兩個小辮子,插着腰,學着隋菜花跟林有年生氣的架勢。
林立立馬換了表情,整個人如沐春風,“九兒去找你娘,還有姑姑,爹沒有兇太平,隻是想讓他有出息。九兒也不想看到太平将來吃不上飯吧,你也知道太平多能吃。”
九兒畢竟小,被林立幾句話說的,想想表哥是吃得多,過去踮着腳想要拍太平肩膀,太平認命地蹲下,九兒拍拍他:“表哥,你聽我爹的,吃不上飯很丢人的。”
“謝謝啊,九兒。”太平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九兒總是這樣,被舅舅幾句話就騙走了。
“太平,我上次教的,你還記得吧。”林立又嚴肅了。
男孩子嗎,總要吃些苦頭,多懂些事情,要不然将來怎麽管理楊家偌大的家業。
太平說記得,跟着林立去了隔壁。林立教太平的,跟當初他在村學學的,完全是兩碼事,是把爲官之道,也教給了太平。
林立知道,他姐最恨他把官場那一套帶到家裏,隻要有人來家裏找他,被他姐看見,他姐就會拉着臉。
特别是他成了西燕第一年輕的宰相,他姐更是找了他,叫他别賣字了,他要是不答應,就當沒她這個姐。林立看不得他姐那樣,答應了。
林立的字,在京都,一個字炒到了一千兩,水心聽邱生言說的時候,渾身都犯冷,她不覺着是好事。
“姑姑?”九兒拿手在林水心眼前晃了晃。
林水心知道林立肯教太平,都是爲太平好,可她真害怕太平也走仕途,她天天都爲林立捏着把汗,可不想将來也爲太平捏把汗,聽九兒喊她,林水心摸摸九兒的小辮子,“姑姑是被妹妹鬧得困了。”
“九兒說她。”九兒把頭放在林水心肚子上,嘴裏念念叨叨,不一會兒,她就打起呵欠,隋菜花把她抱到一邊。
“水心姐,有我爹呢。”李明蘭知道林水心擔心林立,可她爹說了,林立做得很好,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那種,她爹不會看着林立走錯路,不管的。
李大人那人,鐵面無私,他說林立好,那林立真應該是個好的,林水心想也許是她多慮了。
醫館。
錢郎中已經讓祿喜出去看過第八回了,祿喜都看煩了,說師父要不我直接去林家,給你把太平領來吧。
錢郎中一下就拍在了祿喜頭上,“你懂個什麽,當初說好一人半天的,我要是壞了規矩,讓林家那個大官怎麽看我?”錢郎中倒不是對林立有别的不滿,單純就因爲他搶了太平半天,自己就少半天。
太平一個小人兒,不就是學幾個字嗎,他這個郎中也能教,哪用得着林立。自打那時候起,錢郎中就叫林立“林家大官”,連個名兒都不叫了。
祿喜捂着頭,“師父,我如今都收徒弟了,你怎麽還拍我的頭,這叫我怎麽有師威?”
這醫館,如今的郎中是祿喜了。
“師威?你叫爲師給你留師威?”錢郎中才不給祿喜留面子呢。
祿喜敢怒不敢言,隻希望林水心能趕緊帶着太平來。
“舅爺爺。”太平一下就撲到了錢郎中懷裏。來這裏,太平的性子就露出來了,對着林立,他可不敢這樣。
“我的乖太平。”錢郎中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對太平,他可是從不發脾氣的,就是被拔根胡子,都能笑眯眯地說“太平真有勁”。
“你也來了?”這句敷衍的話,是給林水心的。
“師父,我又惹着你了?”有了太平,林水心就覺着自己在師父錢郎中心裏沒用處了,特别是太平醫術解毒,都天份極好,錢郎中把心思都用在了太平身上,再沒催着她學解毒。
有一回,錢郎中喝多了,竟然說林水心這個徒弟,最大的用處就是生了太平。都說是酒後吐真言 ,林水心可是難受了好久。
“師父都讓我出去看八回了。”祿喜給林水心吐苦水,用手比量了個“八”。
原來是等急了,林水心挽起袖子進了廚房,錢郎中哼着小曲,牽着太平去到院子裏,認他種的那些藥草。
“舅爺爺,那天我奶說腰酸,我照着你說的,給她紮了一針,她立馬說好了。”太平邊走邊對錢郎中說。
“好太平,這醫術都是試出來的,趕明兒也孝敬孝敬你爺爺,紮稻草人根本就沒用。”錢郎中捋着胡子,還表揚太平呢。
林水心腳下拌蒜,差點一跤摔到地上,師父可真敢說,叫太平拿楊夫人楊老爺練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