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手癢,就愛模仿别人的字。被人求上門,一番恭維,一百兩銀子,他就大筆一揮,寫了個“楊修途”,在六張白紙上。
他并不是因爲寫了契書就藏起來了,是覺着憑自己的本事,窩在小小的臨河縣,難有什麽出息,而且臨河縣人都知道他坐過牢,也沒人用他,所以他就舉家來了京都,畫“古人”的字畫賣。
“誰叫你寫的?拿來做什麽?”林水心聽師爺說,是在白紙上寫的,契書是後補的?
“一個婦人,拿來做什麽,我真不知道,隻說是求張墨寶。”師爺姓丘,叫邱生言,他當時就什麽都沒想,要早知道是跟林水心有關,他肯定就不寫了。那會他還在臨河縣,剛從牢裏出來。
求張墨寶,寫“楊修途”三個字,這師爺還竟然信了,林水心看福喜一眼,福喜過去對着邱生言就是一腳。要不是他,少爺也不會受牢獄之災,福喜恨得又狠狠補了邱生言一腳。
這一腳讓邱生言一下跪到了地上,差點就是一個大馬趴,也讓他想起了些事:“我知道那個婦人是誰,是覃州府鄭家的鄭姨娘。”
“你看準了?”林水心沒想到既然是她。
“看準了,而且我的紙,我能認出來。”邱生言因爲做的是“仿古”,他用的紙都是從陳家買的,除了他,很少有人買那種紙。除了陳家,别的地方也沒有賣那種紙的。
“福喜,那契書你見過,是什麽紙。”
“少夫人,我沒注意。”福喜當時就看了契書上有楊修途的簽名,就心跌到了谷底,紙他壓根沒注意。
林水心帶着邱生言來找周知縣,說想看看契書,周知縣拿出來給林水心看。
“這是我的紙,是我寫的字。”邱生言的字是能以假亂真,但他自己能辨别得出來。
林水心讓福喜帶着邱生言先走,這人的嘴實在是太快了。
“林姑娘,你要是有辦法,就趕緊想,這事不能拖太久。”周知縣天天被那些糧鋪的東家纏着,問案子查得怎麽樣了,怎麽連堂都不升。
那些人說周知縣是畏懼國舅爺,根本就不敢治國舅爺的罪,再這樣,他們就告到上面去,讓周知縣做不成這個縣令。
“大人,讓你爲難了,再兩天就好。”林水心覺着蔣有适找的那兩人,應該快到了。
周知縣連忙說不爲難,就是他官太小,幫不了國舅爺的忙,實在是慚愧。
兩天後,楊修途的案子升堂了。
劉好仁和紀來年都來了。邱生言就說契書上的簽名是他寫的。
“大人,這人是能寫的一樣,可這也不能證明我們手裏的契書就是假的,至于說這紙,那王家紙店開門做生意,紙也不會光賣給他一人。”告楊修途的其中一個糧鋪東家,站出來說。
“這紙是陳家出的,天底下就隻有他家有這紙,哪裏來的王家?”邱生言反駁。那契書的紙和楊修途三個字都是他寫的,他敢發誓。
“大人,這紙是王家的,大人可以派人去我們那裏查。”那些糧鋪的東家說得斬釘截鐵。
周知縣頭疼,那些糧鋪的東家是一幫子人,可林水心就找來了這一個人,能證明簽字有可能不是楊修途寫的,可不夠啊。
“林姑娘,你還有别的證人沒?”周知縣看向林水心,單憑這一人的話,他隻能信那些糧鋪東家的話。
“大人,還有他們兩個。”林水心指着劉好仁和紀來年。
紀來年說楊修途并沒有跟他們簽契書,相反是他們幾家商量好了多收糧食,想都賣給楊修途,“大人,我們是生意人,隻是想着多賺些銀子。”
“大人,他兩個沒看見契書,也不能說明我們的契書是假的。我們也不想要别的,隻是希望國舅爺能賠償我們的損失。”這幾家糧鋪的東家,一點不怕林水心找的這些人,都隻能說明他們有嫌疑,但站不住腳。
“大人,林大人來了。”官差話音剛落,林立就大踏步進來了,周知縣趕緊行禮,林立說他是代皇上來的。
“國舅爺此次籌糧,時間緊,在做事上難免有些激進,但這是爲前線将士着急,想讓他們吃飽。”林立先說了這話,接着就說馬家糧鋪賣給朝廷的糧食,比這些人賣的低了三成。
“周知縣,這是當地官員呈上的折子,可以證明這些人屯糧,是想擡高糧價賣給國舅爺,就連尋常百姓買糧,他們也是比平時高出不少。”林立的話,讓幾個糧鋪的東家腦門出了汗。
“收多少糧,是朝廷定的,可國舅爺卻生生給朝廷省出了一千兩銀子,這樣還要被這些人告,皇上大爲震怒。”此時的林立不怒自威。
林水心是第一次見到官場上這樣的林立。在她面前的林立,一直是那個聽她話的福蛋,可現在,林立是能撐起一片天的男人了。
林立的話也不能證明這些人手裏的契書就是假的,可能讓他們渾身都是窟窿,國舅爺是爲朝廷,他們呢,屯糧!
周知縣要還不知道怎麽辦,那他這個知縣就是白當了,“來人啊,把國舅爺請出來,把這幾個人抓起來。”
“大人,我還有一人要他們認。”林水心叫福喜把鄭姨娘帶上堂來。
現在該叫鄭姨娘出場了,之前她不會認契書是她找邱生言寫的,這些糧鋪的東家也不會認契書是鄭姨娘給他們的。
鄭姨娘被蒙着頭帶上了大堂,頭上的布一揭下來,那些糧鋪的東家說,就是這婦人給銀子,讓他們告楊修途的,契書也是她給他們的。
鄭姨娘仇視林水心,更仇視楊修途,福喜一松開她,她就朝着剛進來的楊修途撲過去。
“楊修途,償命來!”鄭姨娘本來是想着慢慢對付楊修途和林水心,但沒想到剛開始就被抓來了,她都沒進到楊修途的身,就被官差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