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心腹小桌子去，是小桌子對他說的話還是有幾分真的。他貴爲一國之君，其他人跟他說話都是斟酌潤色頗多，爲了揣摩聖意，那話一出口，味兒就全變了。
直接問楊修途？先不論他肯不肯說，就是肯，“情人眼裏出西施”，他的話也做不得真的。
“聖上，那林氏就是普通的村婦，奴才倒沒覺得有多好看，要說有不同，就是她不卑不亢和其他尋常婦人不同。”小桌子自知聖上想聽什麽，他說的就是他對林水心的印象。
“你這麽說，朕倒更好奇了。”燕靖卓眼裏的興味加深。普通村婦能得楊修途刮目相看？必是有不同之處，小桌子怕是用宮中嫔妃的樣貌看人家的。
楊府。楊老爺怒火滔天，連家法都請出來了。
楊夫人的心情倒是有些複雜，一方面知道兒子不是清心寡欲，松了口氣；另一方面，也是對那女子的身份不喜。她清白的兒子哪能娶個不清白的女子！老爺要請家法，就讓他請吧。
“你還敢回來！真是大膽，還敢給那女子請封皇商？跪下！”楊老爺一拍桌子，震的手疼，在兒子面前又不願失了面子，就硬忍下來，不過再沒拍第二下。
他家向來甚少參與宮中事，修途倒好，竟做出這種事！
“爹，你這可是冤枉了我，一切都是聖上的旨意。”楊修途當然看到了他爹擺的那根荊條。他們家的家法就是用此執行，曆經這麽多代，硬是沒斷過，可是楊家的一件寶貝。
“這個暫且信你，不過你是想用賜封破祖制吧？我還能不知你打的什麽算盤？告訴你，那祖制是太祖訂下的，賜封沒用！”楊老爺這麽一想，又覺着兒子這是白忙一場，這家法就算了吧。
楊修途想着這一路上，福喜說的最多的就是“少爺，你爲什麽這麽委屈自己，那林水心可是什麽都沒答應你”。
他卻不這樣想，林水心很執拗，在感情上比自己更執拗，不會将就，更不會委屈自己，但她沒拒絕，還和自己定了約定，就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楊老爺看楊修途不知想到了什麽，竟是一臉柔情，很像他看夫人，氣得他咳嗽了兩聲。
“隻要她嫁，我就娶。”回過神來的楊修途這話說的聲音小，但擲地有聲。不是爲了頂撞他爹，這就是他心裏的想法。
“你！”楊老爺氣得拿起荊條，就抽在了楊修途身上，“我在一天，你就别想！”
楊夫人看着兒子，又氣又欣慰，不愧是楊家種，跟他爹是一樣的死心眼！
臨河縣。馬老爺聽說林水心成了皇商，就覺着這買賣做得值。
他們馬家雖說在這縣上是首富，在州府也有生意，但還沒跟皇商打過交道呢，就是官府裏也沒人。他們家人丁單薄，男丁都是繼承家業，沒一個走仕途的。
這皇商，整個西燕也就有兩人，其中一個身份隐秘，沒人知道是誰。另一個是當朝宰相的快婿，他們打不上交道。誰知道有了交道的林水心突然成了皇商。
能跟皇商打交道，那官家也會多給他們馬家幾分薄面的。
說便宜一成，林水心以爲要等，結果她再一次去馬家糧鋪買面時，就自動少了一成，那大掌櫃撥着算盤：“這是我家老爺親自吩咐的。”
“替我謝過你家老爺。”林水心雖然從馬少爺嘴裏聽說了，再從大掌櫃的嘴裏聽說，她還是連聲感謝。
這馬家倒動作快，說低一成，立時就低了。
馬少爺最近有個煩心事，他爹除了在生意上，給林水心便宜，還讓他多多關照林立。
書院裏，林立也是煩不勝煩，有些人知道他姐成了皇商，就來巴結他。有叫他下館子的，還有請他參加詩會的。林立最煩那種故作高雅的詩會，都是些富家子弟，有時還招幾個唱曲兒的。
在一堆的莺莺燕燕中，做的那詩都是一股脂粉氣。去過一次，林立就再不去。他年紀小，跟他們格格不入。面前這馬少爺也是跟他格格不入的。
“小童生，你說說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你了？”難道就因爲他跟肖明孝一起在林立面前晃過？
林立在心裏想，你都這麽大年紀了，連個童生都不是，我們道不同不相爲謀，但說出口的是：“沒有得罪，就是我跟你沒話說。”
這路上就他和馬“草包”還有他的小厮。
“你姐都能跟我說兩句，咱們同在書院，你跟我沒得談？該不會你是遷怒我吧？”馬少爺“啪”打開手裏的扇子，搖着。
福蛋看着面前的“草包”，他姐還怪他叫人“草包”，詩書不通，還成天拿把扇子搖，不是草包是甚？
“這是書院，等你讀好了書，我自是跟你有話說。”福蛋找了個最難的借口。都知道這馬少爺不愛讀書，這樣他就不會自找沒趣了吧。
林立說完就走，他還趕着去面館呢。
每周這個時候，虎子會跟林木心一起來面館，福蛋考他功課。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常常能争辯半天，有時都能吵翻臉。不過一會兒，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看得林水心和她姐直笑。
在自己家人面前，沒有林立，隻有福蛋。
“那小童生是嫌我沒學問？”馬少爺等林立走了，才咂摸出這個味兒來。
小厮哪敢答是:“少爺，那小子就是找這麽個借口，我們還是去面館吧。”這書院裏，就他家少爺一個每日回家的。也有好些纨绔子弟，但大多都中了童生，要不然都不好意思留在書院裏，就他家少爺全不當回事情。
聽到面館，想到林水心的手藝，馬少爺就把林立的話抛到了腦後。結果來了面館，就看到林立和一個比他小點的孩子在争辯。
那孩子一看也是農村的，雖說學問不見得多好，也是跟林立有來有往，被林立敲頭也隻是嘿嘿笑，摸摸頭，繼續說。
難道做學問這麽有趣？這跟他在書院看到的有些不同。書院裏，雖說是同窗，但每人有自己的清高，都嚴謹得很。
馬少爺也想加入談論一二，可腹中空空……
“爹，我想請個私塾先生。”馬少爺回家，看三個姨娘都圍着他爹獻殷勤，他懶洋洋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