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真不甘心,春桃覺着把下堂婦挫骨揚灰都難解心疼恨,唯有赢過下堂婦,看她被自己踩在腳下,反抗不得,看她同樣被村人指點着唾罵,方能解心頭之恨。
但她怎樣能赢過下堂婦?男人是天,隻有這天好了,她春桃才能跟着得勢。
剛能起身走,春桃就緊趕着回了肖府。肖母又是好一番嘲諷:“呦,還知道回來?還帶着傷?”看這身體不利索的樣兒,肖母都以爲她是偷人了,又一想,晾她也沒有那個膽子。
“娘,我……”
“我可不是你娘,我隻認秀兒叫我娘。趕緊滾出去幹活!”肖母厲聲打斷了春桃,不讓她再說下去。
春桃都想明白了,她得忍,得哄的這些人都高興了,她才能好,于是一臉恭順:“娘怎麽說怎麽是,我聽娘的。”說完,就退了下去。
肖母倒覺得稀奇了,以前春桃聽到她這麽說,雖低着頭,但臉上都是不忿,這回是怎麽了?
從肖母這裏出來,春桃又去了柳秀的院子,看着那奶媽,也裝着一臉恭順:“我來給姐姐奉茶。”
“呦,這都日上三竿了,來奉茶?我家小姐要是等着你這杯茶,不得渴壞了?”奶媽圍着春桃轉了一圈,腿打哆嗦,腰都站不直,這回趟娘家是做啥了,别是跟肖舉人在外面厮混了吧。
“等着,我進去跟小姐說一聲。”奶媽扔下話,就進去了。
柳秀正跟幾個孩子說話,三個孩子中,最大的已快要十歲,有專門的先生來教:“聽先生的話,先生要是告誰的狀,我就讓他抄十遍書。”
幾個孩子早看出娘舍不得打他們,所以根本不怕挨打,倒是聽柳秀說罰他們抄書,個個一臉緊張:“娘,我聽話的。”
“娘,我最聽先生話了。”
“小姐,那春桃回來了。”奶媽對着柳秀一陣嘀咕,柳秀就冷了臉,摸摸每個孩子的頭,讓他們先出去。
“肯定是那小蹄子又惹娘生氣了。”最大的一個說,他們經常聽奶奶喊那個奴仆小蹄子,所以他們也就跟着叫,在他們心裏,春桃就是個奴仆。
出去,每人踢了春桃一腳,呸了她一口:“讓你惹我娘生氣!”
春桃就笑眯眯地任踢……
“個傻子,還笑!”
奶媽出來,心肝寶地叫幾個孩子趕緊去先生那裏,轉身扭着春桃就往屋裏拖:“不是要見我家小姐?還不快着點,等着人請?”
到了柳秀面前,春桃恭順行了禮,隻要能赢過下堂婦,讓她對誰低頭,她都甘願。春桃是執念很深了。
“我來,是要告訴姐姐一件事。不知姐姐聽說了沒,那下堂婦得了賜封,成了皇商,縣太爺也去了。我這一身傷,也是因下堂婦來的。”春桃伏低做小,該說明的地方說明了,可含糊的地方就含糊過去。
“下去吧,今日你就不用做那些事了。”柳秀語調沒一絲起伏,心裏卻是震驚的。皇商,林水心,她怎麽沒聽她爹說過?
今日,柳秀要去各間脂粉鋪收銀子的,這下去了,連賬本都沒心思看,草草拿了銀子就走,數目也沒對,就想趕緊去問她爹。
柳縣令太清閑,就養了兩隻鹩哥,正逗弄呢。
“爹,你咋能讓林水心成了皇商,你不知道她……”柳秀進來就質問他爹,聲音大的兩隻鹩哥在籠子裏撲棱着翅膀上竄下跳,也不叫喚了。
柳縣令回身慈愛地看着閨女:“那賜封是聖上拟的,來的是公公,你讓爹怎麽做?抗旨不遵?你說說!”他隻是個縣令,在這縣上是個官,但面對着宮裏的人,人微言輕,哪有資格說話?
“可怎麽偏是她?”柳秀聽她爹這麽說,這讓她第一次在林水心面前有種無能爲力的感覺。以前林水心就仗着受寵,挑釁她,她生氣,但沒無力,氣不過大不了就收拾她一頓,可現在呢,人家是皇商了,連爹都沒辦法,自己還能怎麽辦呢。
“你以後, 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她早不是你能惹得的。”林水心和閨女的事都是老黃曆了,柳縣令真覺着閨女沒必要還緊抓着不放。
大約是肖明孝把身邊的女人都活生生逼的偏激成這樣,粗俗的春桃如此,連柳秀這種女子也成了如此。
楊修途沒說巡鹽使什麽時候來,林水心就先回了面館。錢郎中見了她又是冷哼又是狠瞪:“我還以爲自己醫術變差,你沒好呢!”
“呦,這不是皇商林水心嗎,怎麽還來面館呢?”這個是馬少爺。
平日裏跟林水心怪腔怪調說話的就這麽兩個,今天都在。
“我可是給二位帶了好東西。”林水心秘制的紅燒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她在家裏做好的,就是爲的這兩人。
“就一盤子,給誰的!”錢郎中和馬少爺都瞪着對方,誰也不願讓步。這紅燒肉可跟以前的不一樣,紅亮亮,油滋滋,卻沒有一點甜膩味。
以前的紅燒肉,有時林水心加的是紅乳或紅曲米,還有時爲了顔色好看,炒了糖色,但西燕人不喜菜裏帶甜,後來林水心就不加了。
這可是一小盆,到了這兩人嘴裏成了一盤子?
“那我就給二位換成盤子吧。”林水心作勢要去後廚。
“别!”
“别!”急巴巴的兩聲同時說,兩人都是一聲冷哼,同時坐下,拿筷,入口……
想說話,看了對方一眼,又都憋住了,一筷子一筷子,搶起來。見了底,兩人都一聲飽嗝,意猶未盡……
林水心也是服了這兩人,啥都不吃,光是紅燒肉,也不嫌膩。要是她,最多五片,就吃不下了。那肉可都是方塊,很厚實的。
錢郎中吃完,背着手,哼着曲就走了,還回頭輕蔑地看了眼馬少爺,他數着比這馬家的草包多吃了兩塊。
“個老匹夫!”馬少爺一臉不忿,自己少吃那是尊老,可錢郎中那是什麽眼神?他把五兩扔在桌子上,“我爹說面價再給你低一成。”
宮内,“小桌子,那林水心是個怎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