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想睡了,可眼睛就是睜不開,渾身也像是被定住了,林水心困難地動了動手指,努力地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她爹,水心動了。”隋菜花在林水心動的第一下,眨了眨幹澀的眼睛,以爲自己是看差了,再定睛一看,發現水心的眼皮也在動。
林有年,林木心還有福蛋,林奶奶四個都進了來,急切地看着林水心。
“娘……”林水心費了半天勁,終于說出這一個字,嗓子裏幹的很,一說話,像被粗糙的砂紙磨,太疼了。
“诶,娘在。”隋菜花握着水心的手,眼淚啪啪直掉。林有年倒是沒哭,但一向話少的他,不停地重複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福蛋自打讀書以後就很想在姐面前表現出一副男子漢的模樣,可看到姐醒了以後無論如何都壓不住心頭的情緒,一個勁的抹眼淚抽泣的不行,囫囵話也說不成了。
“沒事就好,趕緊找郎中來再給看看吧。”林奶奶到底經曆的事情多,最先平複下來,但也濕了眼眶。
林家人正想去請錢郎中,李三就已經把這件事告知了東家,楊修途聽到後大喜,他立刻拽着錢郎中往林水心家趕。
一見到林水心,錢郎中就說:“挺過來就沒事了,先讓她吃點清淡好下咽的。趕緊好,我還等着你給做吃食呢!”口氣挺兇,隋菜花覺着這錢郎中太不近人情了,閨女這剛醒呢。
錢郎中心氣不順,自打日日去面館吃慣了林水心做的,再吃回祿喜做的,他覺着連豬食都不如,罵了祿喜好幾次。他怕再罵下去,這唯一的小徒弟都要被他罵跑了。
“這是有啥喜事?”林二嬸看林二叔一臉喜色進門,才敢上前去說句話,要是林二叔耷拉個臉,她是不敢上前去觸黴頭的。這日子也就是個對付過。
“水心醒了!”林二叔一說嘴就咧了開。不光是大哥一家,就是他們這些人也是挂着林水心的。
“咋就……不是,我是說醒了就好。”林二嬸差點把心裏話說出來,看林二叔瞪她,趕緊轉了說辭。
“哼!”林二叔懶得和她說下去。
木大娘這個鄰居,聽說林水心醒了,趕緊給送來了家裏攢的雞蛋。林奶奶不要,攢這幾個雞蛋不容易,這都是給石頭的。
“給水心的!”木大娘放下籃子就走了。
村裏陸續有人來,有拿着家裏粟米的,說是給水心熬粥;有拿白面的,說是好給水心補補,一人手裏一點東西。在這些村人看來,白面就是最精細的,能補身體。
這就是林水心在村人心裏的分量。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林水心這病來得快,去的也快,第三天有了力氣,就跟沒事人一樣。
“福蛋,你咋天天在家?書院放假了?”
他怕他姐知道自己偷跑出來的,天天藏着不讓他姐看見,本來想着今天看他姐完全沒事了,就要回書院的。被退還是被罰,他都甘願接受。
“看着你好了,我就回去。”既然藏不住了,福蛋索性就站在林水心面前,好好看看他姐。
“現在就回書院去!别讓姐生氣。”林水心明白福蛋是擔心自己回來的,她很感動,但要是因爲自己生病而耽誤了福蛋的前途那可不行!
隋菜花是無事一身輕,喂雞喂豬,家裏也打掃一新,這又把被子趁着日頭足都拿出來晾,聽見水心的話,就給福蛋幫腔:“讓木心明天陪他回書院,他一個人怎麽行?”
林木心是早上來看水心一眼,下午從面館回來,也是先來瞅水心一眼,再回家,雷打不動。
“娘我自己行,但姐你得向我保證,你真沒事了,咱倆拉勾!”都說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福蛋信。
林水心有點好笑,都多大了,還信這個?再一想,福蛋剛過十歲呢,隻是聰慧過人,讓她常常忘了。
和福蛋拉了鈎,他就自己回了書院。本以爲院長怎麽也會責罰他,院長卻隻是打了他手心一下:“再怎麽急,也要給先生說一聲!那香滿樓的東家給你請過假了,但下不爲例啊。”
他是進士,入過京都,自是認識香滿樓的東家。
福蛋雖然看不上惦記他姐的楊東家,她姐許是沒察覺,那人也沒捅破窗戶紙,但他可都看在眼裏,不過這次的事,自己又欠他一個人情,想想自己好像已經欠那人好幾次人情了。
“這次是學生魯莽了,對不起院長。”福蛋一作揖,虛心承認錯誤。
“你姐她沒事了吧?”院長很通情達理,以家人爲先,人之常情。
林水心家。
“娘,你也趕緊做豆腐吧。”福蛋被林水心勸走了,她又操心起了隋菜花的事。村裏有不少婦人都靠着這豆腐呢。
隋菜花隻恨不得閨女多睡幾天,從醒了就操心這,操心那兒,先是讓木心趕緊回面館,又讓她爹該幹啥幹啥,攆了福蛋回書院,這又到她了。
不過,是該開始做豆腐了,村裏人對她家水心這麽好,這豆腐就是她家給的回報了。
“娘,你可以把點豆腐的法子教給三嬸,這樣咱家有個啥急事,也不影響做豆腐。”這豆腐目前算是家裏較少的進項了,要不是隋菜花願意幹這個,林水心都想直接教給那些婦人了事。
“讓娘想想。”隋菜花用根棍子輕輕敲打被子,這樣棉花能更松軟,蓋着就暖和。一邊敲,她也一邊想水心的話……
“什麽,醒了?”春桃那天從庵裏一口氣跑回肖府,有點吓着,又被明孝折騰了一番,白天又要幹活,實在是沒有精力再回村。這是她求了明孝,明孝發話,她今天才不用幹那些活。
“可不是說嗎,啥事沒有,村裏人都說是她福氣大,不過我覺着邪性。”林二嬸知道春桃聽了這些,心裏又會不好受,她也不好受,不過事情就是這樣的。
“沒事了……”春桃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緊緊攥着手,又摳又挖,本來手上就裂開了口子,這下都出了血。
“你這是幹啥,快把手松開!”林二嬸驚叫一聲,掰開春桃的手,給她包紮了起來。邊包紮,邊紅了眼圈,春桃這過的是什麽日子,天殺的肖府,天殺的林水心!
“娘,我們去看看下堂婦!”春桃扶着桌子站起來身,太用力,手上纏的布都浸出了血。也許林水心隻是表面沒事,内裏衰敗了呢,畢竟那是邪術!
“好。”林二嬸隻能陪着春桃。
“國舅爺,既然那林氏沒事了,我們也該去宣讀聖旨了吧。”小桌子能成爲燕靖卓身邊的紅人,察言觀色自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