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以晃觀之,袁本初大軍立足尚且未穩,不若此刻出寨強攻如何?”
曹操搖頭:“公明,萬萬不可!1者,袁本初軍陣整齊,俨然防備我軍出寨急攻;2者,我軍集結之時,其軍必已準備妥當,我軍先機将盡失矣。
公明,你可趁袁本初立足未穩之時,率1屯騎兵突圍,引延津魏種騎兵悉數至此,兩面夾攻之下,或可亂袁本初之軍陣。”
徐晃以僅容2人聽到的聲音道。
“明公,若魏種不出兵,又當如何?”
曹操細眼中閃過1絲殺氣騰騰的厲芒。
“若如此,你當棄延津而走,至原武、我軍本寨,引大軍、糧草辎重悉數至此!事到如今,原武城及本寨無需再守!
公明盡管放心,我軍糧草足以支撐1月有餘!河東劉子台必将遣大軍支援。”
曹操尚且不知,其人謀劃的1切,早已被趙旻考慮在内。
河東太守劉勳即便來援,也唯有南北兩條路可走。
其人可沿黃河而下,由延津渡渡河,亦可經河内渡河,自洛陽向東至官渡北上支援。
然則…在趙旻的周密部署之下,劉勳還能趕來此地嗎?
南面許都?呵呵。
東面東郡?曹操都不給董昭增兵,董昭即便未叛,其人又何來兵馬?
别說曹操方面的援軍,就連袁紹的援軍,都已無法進入官渡戰場。
因爲,官渡戰場早已被苟哥趙旻隔絕開來。
徐晃略作思忖後,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隻好躬身領命而去。
如今,其人已爲曹操麾下除許褚之外最英勇、也最全面之猛将。
對這種突圍求援之任務,許褚力有未逮,便是曹仁和夏侯淵,也不如徐晃。
少頃,率2百餘騎兵的徐晃,便騎馬向東疾馳而去。
袁軍見其人率軍出寨,本嚴陣以待,但見其人折向東行,便收起了兵刃,協助結寨。
然而…
徐晃向東疾馳兩3裏後,驟然轉向北,複又向西疾馳。
這1下,讓袁軍猝不及防。
待袁軍取出兵刃、結成陣勢時,爲時已晚,徐晃沿着北側樹林,順利突圍而去。
曹操立于寨中高坡上,遠遠看到這1幕,忍不住撫須颔首而笑。
袁紹看到這1幕,當即喚來趙雲。
“子龍,徐公明必爲求援而去,你務必防備我軍西側!”
趙雲躬身抱拳。
“主公但請放心。”
袁紹當然對趙雲放心。
若非趙雲未雨綢缪,在曹操集結兵力時又遣部曲押運了幾批糧草,袁紹在缺糧之下,河北派與中原派内讧1旦升級…
張郃絕對有可能倒戈。
是以,袁紹撫須道:“子龍,從文今何在?”
趙雲不假思索:“主公,從文見曹軍勢大,或許已入白馬城。”
袁紹颔首:“此番幸得從文及時相告,否則曹孟德将占盡先機。如此說來,仲簡、玄德應亦逃至白馬城。”
趙旻暗戳戳地算計袁紹,袁紹居然還說“謝謝啊!”
你可長點兒心吧!
趙雲不明内情,故而颔首道:“主公,當是如此。”
袁紹若有所思道:“既如此,我等暫不急于召其3人至此。子龍,你務必加強西側防務!”
趙雲躬身抱拳。
袁紹揮揮袍袖後,趙雲便自去安排防務不提。
再說徐晃。
其人率親兵疾馳至延津大寨之外,見轅門緊閉,便心知不妙。
其人停于轅門十餘丈開外,縱聲高呼道:“我乃河東徐公明也,奉司空軍令,請魏府君遣援軍相助!”
回答其人的,是1陣箭雨。
徐晃及親兵忙不疊揮舞長槍格擋流矢。
所幸其人行事謹慎,勒馬停于轅門3十米之外,箭矢自寨内望樓射至此處時,流矢餘力已略顯不足。
徐晃嗟歎1聲,悲憤交加。
“文遠危矣!我等速赴原武城!待大勝後再救文遠!”
待徐晃趕到8十餘裏外的原武城外時,已是傍晚時分。
其人迎面便遇到了曹洪、朱靈和李典的大軍。
徐晃當即大喜。
曹洪于對面抱拳道:“公明,可是明公遣你求援?”
徐晃抱拳還禮。
“正是!子廉将軍,我等須盡速趕至後寨!”
曹洪看了看西邊紅彤彤的夕陽,長歎1聲。
“天色已晚,我等當先于此地暫歇。文博,曼成,你2人速速指揮麾下紮營!
公明,你随我入原武城。明日卯時,請文則、文謙率軍随行,而今,我等惟殊死1搏耳!”
徐晃抱拳後,随曹洪向原武城城門馳去。
見遠離衆人,曹洪方才壓低聲音道:“公明,明公而今尚餘兵馬幾何?”
徐晃微微1僵,仰望夕陽,喟然1歎。
夕陽将寬闊的黃河河面染成半是紅綢半是金。
望着已變爲無數黑點的舟楫,董昭笑着看向劉備、關羽和魏延。
“仲簡既已安然離去,玄德,雲長,文長,3位不妨明言,袁本初後寨戰況如何?”
3人面面相觑,劉備頹然1歎。
“若非雲長,我命休矣!”
董昭指着渡口旁1處涼棚,吩咐親兵護衛4周後,便與3人安坐于棚下。
劉備将那1晚之事原原本本講了出來。
他們3人正奮力突圍之時驟然聽得1聲大喝。
“敵将休走!”
聲音剛落,1人1馬,便如神兵天降1般殺至3人近前。
劉備失聲驚呼:“雲長!雲長欲殺我乎?”
那人陡然1震,難以置信地看向鐵甲及半張臉已被鮮血染紅、颌下微須的劉備。
“主公!主公何以在此?”
淳于瓊急聲道:“此非叙舊之所!我等當速速突圍!”
劉備揚起手:“且慢!仲簡兄,雲長既在此,我等必可突圍,何不趁此混戰良機,盡焚糧草辎重?”
淳于瓊當機立斷,其人喚來自己的本部司馬,喝道。
“速将糧草辎重營帳點燃!其後随我等突圍!”
于是乎,随着數股大火照亮天際,後寨很快化爲1片火海。
在關羽掩護之下,淳于瓊、劉備和魏延,這才得以突圍。
也因這熊熊大火,淳于瓊僅能帶1部親衛騎兵突圍。
想起趙旻的話,淳于瓊不顧劉備等人勸阻,執意向濮陽城而來。
結果…
淳于瓊做出了其人有生以來最英明的決斷。
他順便救了劉備等3人。
因爲曹操及其人麾下,見淳于瓊等人慌不擇路之下向東逃去,便皆未做阻攔,而是在因火勢蔓延造成的混亂之中,大聲呼喝,指揮兵卒避開火勢。
董昭聽得哈哈大笑。
“淳于仲簡亦宿将也,何以打開寨門出兵迎敵?據寨固守豈不妙哉?”
劉備歎道:“仲簡兄見爲首之将乃雲長,欲說服雲長臨陣倒戈也。”
董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片刻後方才努力止住笑,向3人作揖緻歉。
“荒謬!荒謬絕倫!雲長無兵,雲長所率之兵皆爲曹孟德部曲,焉能随雲長背主?”
關羽撫須長歎1聲,默然不語。
實情的确如此。
曹操看似器重關羽,卻始終不分給關羽部曲,其人防備之心,關羽又如何不知?
董昭饒有興緻地看向劉備。
“玄德,若某所料不差,後寨恐有5十萬斛糧草?”
劉備再次長歎,眼中滿是惋惜。
“公仁兄,不止5十萬斛,黎陽之糧草,幾乎盡皆屯于後寨,故而後寨有近6十萬斛糧草。
幸而子龍多次遣部曲押運糧草至本寨,否則…唉!”
董昭捋須大笑。
“如此說來,後寨大火後,曹孟德而今兵卒當所剩無幾乎?”
關羽忍不住道:“以關某視之,曹孟德之兵卒,而今尚可戰者,至多1萬5千也!”
劉備搖搖頭:“雲長謬矣!如此火勢,又有袁軍阻攔,恐僅餘萬人可戰。故而,曹孟德而今,惟有據寨固守耳!”
本書中官渡之戰,若無趙雲,袁紹恐怕要輸。其人即便不輸,也将是1場險勝。
曹操、荀攸、賈诩加郭嘉的威力,确實非同小可。
接着上1章,繼續爲您說。
另外兩條佐證如下:
其1是沮授的“挾天子以令諸侯”。
該條材料出自《獻帝紀》。對袁曹1類的僭越者,劉艾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話。此語悖慢至極,不見于《3國志》。
沮授說紹雲:……宜迎大駕,安宮邺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讨不庭。--《獻帝紀》
然則,袁紹周邊不是烏桓、鮮卑、扶餘,就是黑山賊和匈奴,其人“挾天子”能号令誰?
是這些雜胡認大漢天子,還是褚飛燕這個反賊尊天子?
哦,号令兖州曹老闆?
呵呵。
曹操陣營中,關于“如何利用天子謀取霸業”有兩條出處。其1是荀彧的“奉主上以從民望”,其2是毛玠的“奉天子以讨不臣”。
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民望,大順也。--《魏書十荀彧傳》
宜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魏書十2毛玠傳》
辭令上看,荀彧爲柔、屬王道;毛玠爲剛,屬霸道。但措辭均比沮授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和藹得多。
實際在《3國志》中,“挾天子”之語出自諸葛亮,用來罵辱曹操。
今操已擁百萬之衆,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争鋒。--《蜀書5諸葛亮傳》
考慮到《獻帝紀》作者劉艾曾在長安擔任過侍中(190-195),系時事親曆者。頗疑陳壽此處是利用諸葛亮的“叙事視角”,來影射曹操的不臣之心。
換言之,在時人筆下,袁曹1丘之貉,均是“借王道之名(奉主上)、謀霸道之實(挾天子)”的野心家罷了。
其2是荀彧“度紹不能成大事”。
荀彧投曹,本傳稱其“認爲袁紹終無所成”。在《政在家門與漢末袁氏政權》1文中,則被引申爲“荀彧看出袁紹有不臣之心”,故出奔東郡。
彧度紹終不能成大事,時太祖爲奮武将軍,在東郡,初平2年,彧去紹從太祖。--《魏書十荀彧傳》
有趣之處,是《3國志》的成書背景、恰好是“荀彧直系子孫、把持西晉高位”的敏感時期。故《志》對荀彧本人,頗多避諱。
比如人所共知的“鸩殺”被美化爲“憂死”雲雲。
彧疾留壽春,以憂薨,時年5十。--《魏書十荀彧傳》
彧病留壽春,操饋之食,發視,乃空器也,于是飲藥而卒。時年5十。--《後漢書荀彧傳》
荀寓(彧孫)官至晉尚書、寓子荀羽亦爲尚書;荀悝(彧曾孫)爲晉護軍将軍,追贈車騎将軍;荀恺(彧曾孫)爲司馬懿外孫,官至晉征西大将軍;荀顗(彧子)入晉爲司徒、太尉、太子太傅。滿門朱紫,顯赫無比。
因此,陳壽對“袁紹的矮化”以及對“荀彧的美化”,很有可能受到西晉初年“官方環境”的影響。
畢竟從現實情況看,彼時的袁紹幕府,颍川系“群賢林立”(郭圖、荀谌、辛氏兄弟等),冀州系“高士盈門”(田豐、審配、沮授等),且有袁紹舊部(許攸、逄紀等)并爲羽翼。德薄力弱、2十來歲的荀彧,根本沒有立錐之地。
荀彧出奔,與韓信相似,不過是“良禽擇木”的現實舉動,何曾心系天下?
須知,天子蒙塵、李傕郭汜攻屠颍川(荀氏老家)時,荀彧的第1個念頭就是逃跑。
而同爲颍川高門的鍾繇,彼時便随天子奔波西遷,兩相比對,高下立判。
後傕脅天子,繇與尚書郎韓斌同策謀。天子得出長安,繇有力焉。--《魏書十3鍾繇傳》
(彧)謂父老曰:“颍川,4戰之地也,天下有變,常爲兵沖,宜亟去之,無久留。”--《魏書十荀彧傳》
柳春新在《政在家門與漢末袁氏政權》1文中,稱荀彧投曹,是出于“袁紹僭越”的不滿。對此,雲某持保留态度。
柳氏是魏晉領域的著名學者,其立論多有精辟闡述。但關于袁紹“稱帝之心”則見仁見智。
如上所述,沮授“平河北策”與荀彧“出奔曹氏”,其記載均受“創作環境”的影響,故很難将其視作袁紹稱帝野心的佐證。
《增廣賢文》有雲:有錢道真語,無錢語不真。
即所謂“上位者放的屁即爲真理,下位者說的真理也形同放屁”。
紹之污名,恰源于此。
說得再殘酷1些,袁紹的污名化、與曹操的神化、應該是同步進行的。
畢竟失敗者沒有話語權,曆史由赢家書寫。
若彼時袁勝曹敗,現在讀者研究的、大概就是陳琳的《爲袁紹檄豫州》了。
謂其(即曹操)鷹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慮,輕進易退,傷夷折衄,數喪師徒……而操遂乘資跋扈,4行酷裂,割剝元元,殘賢害善。--《爲袁紹檄豫州》
咱們不妨想象1下:
若袁紹得勝并進逼許都,則2荀、郭嘉、賈诩等人,大概會被矮化爲郭圖、許攸、審配之流;張遼、徐晃、于禁等人,則會被貶低爲韓荀、蔣奇、淳于瓊之俦。
最終審配、田豐、沮授榮登神壇,出将入相;曹氏諸将則作爲失敗者,被永遠釘上恥辱柱。
不難想象,彼時袁紹黨人撰寫的史書中,大概會取材相當多的《曹瞞傳》材料,将曹操醜化成“忘恩負義、螳臂當車”的無恥鼠輩。
昔日,子貢讀到帝辛(即商纣王)故事時,曾長歎:
“失敗者沒有話語權,全天下的醜事兒全1個人抗了。”
子貢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論語子張》
纣王之惡,遠不似周人所言之甚。
帝辛所爲,大抵是不敬鬼神,廢嫡立庶等“有悖傳統”之事。
史書中對袁紹形象的醜化,筆法亦相當精妙:大抵是利用真實發生的事件,将其巧妙與袁紹扯上關系,同時借此宣稱“紹确有不臣之心”。
無論是王沈的《魏書》、魚豢的《魏略》、還是王粲的《英雄記》,作者出于“身份立場”,對袁紹是不可能有公正評價的。
身處陰森恐怖的曹營,他們不要命的嗎?
這種情況甚至延續到晉初(陳壽)。
畢竟“承襲魏祚”的西晉,對曹魏“崛起之路”的死敵,立論也難稱客觀。
遑論司馬家更陰森恐怖!
1言以蔽之,袁紹便是子貢口中“天下之惡皆歸焉”的悲情人物。
有錢道真語,無錢語不真;
君不信看筵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
若非雲某深扒,諸位大大可曾知道,曹操本爲袁紹下屬?酸棗盟軍是個笑話?盟主居然是不爲人熟知的臧洪臧子源!
雲某不願再批評易教授。其人與穢史之王沈何異?王沈是司馬家的狗腿子!
雲某以爲,出身4世3公之大漢名門的袁紹,大概率不會代漢自立,他隻是與劉協撕破臉罷了。
再者說來,張王李趙滿地劉,劉氏嫡親如此多,誰當皇帝不是當?
當然,袁紹的真實想法,我們已不得而知,在本書中,雲某會代其人給出1個解釋。
曆史真相隐藏如此之深,雲某唏噓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