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太醫。
太醫身體一僵,随即匍匐在地:“臣以性命擔保,絕無半句虛言!”
林菲粵左右環顧,太後的寝殿密不透風,這樣的環境,就算是健康的人,都要生病不可,太醫能不知道?
但,整個屋子,她身份最低微,說出來未必有用,說不定還惹一身騷。
本想不管的,結果她看到太後的手指動了動,再看到兒媳趙雨岚滿臉悲痛之色。
林菲粵歎了一口氣,站了出來。
“太醫,這屋内空氣不流通,常人都覺得難受,病人不是更加難受了嗎?”
“你一個小小農婦知道什麽!”娴太妃立馬對着林菲粵大聲呵斥!
皇帝看了林菲粵一眼,随即看向太醫:“你,回答蘇老夫人的話!”
太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在怕皇帝還是在怕其他什麽,支支吾吾。
“太,太後忽然中風,就是因爲邪風入體,所以才需要關緊門窗,免得加重病情。”
“邪風?”林菲粵環顧一圈:“在哪?你意思是這坤甯宮中有邪氣?有不幹淨的東西?”
林菲粵捂嘴,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太醫卻心理防線有些崩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林菲粵。
中風在現代就是腦血管病,什麽邪氣,林菲粵撇嘴,她又不是沒看過中醫,從沒聽過哪個正經中醫說邪氣入體的。
“蘇林氏!你别在這裏胡攪蠻纏!你在這扯東扯西的,究竟想做什麽!就不怕陛下治你一個大不敬嗎!”
娴太妃看太醫模樣有異,上前大聲呵斥林菲粵。
林菲粵像是沒聽到她後面那句話似的,而是直接朝着皇帝跪下,請求道:
“陛下,民婦說這麽多,爲的就是想請陛下,重新請太醫來爲太後診治!”
“一個說不出病因,隻一句邪氣入體就打發人的太醫,民婦可不覺得他能有什麽好的醫術!”
雖然林菲粵的話說的很糙,但皇帝卻有點被他說動了。
“來人!”皇帝朝着門外大喊一聲。
立馬就有侍衛進來,然後去太醫院叫新的太醫來。
娴太妃狠狠瞪了一眼林菲粵,莫霄煜眼疾手快的上前去把林菲粵給扶起。
皇帝看到,微微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麽。
這次,皇帝不止叫了一個太醫,直接把太醫院還在當值的太醫都叫了來。
一進屋,太醫們一看這陣勢,都有些被吓到了,紛紛對着皇帝行跪拜禮。
皇帝一揮手,命令衆人太後情況,太醫們輪番上陣。
一番下來,幾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其中一位膽大之人,上前詢問跪在地上的太醫:“李太醫,太後之症狀你是如何看的?”
于是李太醫說了一堆,大家聽不懂的話。
“太後因風邪入體,引起肢體關節疼痛,酸麻,麻木,最後甚至病重無行動能力。”
“我便用于烏頭與蜜同煎,太後服藥後,出現暝眩反應,是有效之症,可哪成想不到,隻片刻,太後就忽然昏迷不醒。”
李太醫說完,其餘的太醫紛紛面色難看,詢問他的太醫,更是一臉惱怒之色。
“李兄,你糊塗啊!糊塗啊!”
随即,這位太醫對着皇帝忙道:“陛下,太後娘娘這是中毒之症,請容臣幾人爲太後把毒排出。”
一聽太後是中毒,皇帝的臉色更是難看不已,他惡狠狠的瞪着跪着的太醫,還有在一旁的娴太妃。
娴太妃立馬跪下:“陛下,哀家并不知道這其中緣由!”
可現在娴太妃的話,誰還信呢。
林菲粵微微皺眉,事情難道真的這麽簡單?
娴太妃能在這後宮之中活下來,會有這麽好扳倒的?
林菲粵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果然,下一秒,剛才說太後中毒的太醫,連忙跪下道:“陛下,這事應與娴太妃無關。”
“或許說,與任何人都無關,當是李太醫烏頭下重了些,才導緻的太後中毒昏迷的。”
而這藥下重了,可能隻是一個誤判。
畢竟烏頭這東西,用藥分量确實很難把控,可它又确實是治療痹症一類的良藥。
剩餘的太醫在這位太醫的訴說下,剛好也把毒給太後解了,太後的神色明顯看起來好了不少。
皇帝聽完太醫的話,面對娴太妃時,有些尴尬,畢竟自己剛才誤會了她。
娴太妃擦了擦淚水,一臉委屈道:“隻要姐姐沒事就好,哀家就是受再多的委屈都沒有關系。”
這話一出,皇帝就更加愧疚了。
轉頭看向跪着的太醫,一陣怒罵!
“開個藥,都能讓太後中毒,留你何用!來人啊,拖出去,給朕斬了!”
這時太醫院的一群太醫,都紛紛對着皇帝跪下,爲李太醫求情。
紛紛說道:“李太醫的整個過程都沒有錯,隻是這烏頭,确實是難以把控之物,罪不至死啊!請陛下饒李太醫一命!”
同時娴太妃也在一旁跪着給李太醫求情,皇帝本就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暴君,又見太後已沒事。
最後,便沒有殺李太醫,但也從太醫院把他給除名了,不僅如此,還讓他再也不能行醫!
這對李太醫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但,總比死了強。
李太醫跪爬到皇帝的跟前,語氣中帶着哭腔道:“謝陛下隆恩!”
事情既然已經清楚了,林菲粵等人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必要。
正準備離開時,太後醒了。
“蘭兒……”
太後醒來的第一眼,還有第一句話,都是朝着趙雨岚的。
讓坐在她床側的皇帝,臉色很是難看,他起身,把位置讓給了趙雨岚。
太後拉着趙雨岚的手,不撒手,可也說不出話來。
“太後身體虛弱,不易動怒傷神。”太醫忙對着皇帝說道。
皇帝一聽這話,便做主,把趙雨岚給留在了坤甯宮中。
太醫說留太多人在屋裏,不利于太後休養生息。
娴太妃一聽,立馬提出離開,還有其他的太醫院的太醫也紛紛離開。
隻留下了一個太醫,就是一開始對皇帝說話的那個太醫。
林菲粵在走之前,問了太醫一句:“太醫,這屋内是不是太過陰暗潮濕了些,是不是應該多打開門窗通通氣比較好?”
太醫很是贊賞的點頭。
“蘇老夫人說的是,是該如此的,這般憋悶,對病人的身體更加不好。”
于是,皇帝又讓宮人們紛紛把羅帏拆下,打開門窗。
林菲粵看一眼周圍的那些宮女,隻有皇帝發話,他們才動一下。
趙雨岚在宮中,不知道能不能應付。
不止是林菲粵擔憂,蘇望山也很擔憂。
最後,林菲粵又歎了一口氣,站了出來。
“陛下,民婦兒媳鮮少離家,這次獨自一人在宮中,民婦怕兒媳不習慣,還請陛下同意民婦與其一起,在宮中照顧太後娘娘。”
皇帝挑眉,他剛才可是看出來了,林菲粵是不怎麽想攤這渾水的。
“許了!”
皇帝最後看了一眼莫霄煜,同意了。
塵埃落地,所有人都離開了,就隻剩下了林菲粵與趙雨岚婆媳二人,守在太後身側。
太後也因爲疲勞,睡了過去。
“娘,謝謝你!”趙雨岚由衷的對林菲粵說道。
林菲粵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
每每看着趙雨岚,林菲粵就好似看到前世的自己一般。
孤苦無依!
不過現在好了,趙雨岚有她這個婆婆,還有蘇望山這個丈夫,更有了娘家人——太後娘娘。
“咕噜噜……”林菲粵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直接把她這長輩的形象崩塌的稀碎!
趙雨岚咧嘴一笑,這樣的婆婆她可還是第一次見呢。
“娘,我去弄些吃的。”
早上就過來了,折騰了大半天,午膳時間都過了,能不餓嗎?
林菲粵拉住她的手道:“還是我去弄吧,太後這離不開人。”
于是,林菲粵走到殿外,朝着站在殿外站的猶如看門一樣的宮女道:“這位姑姑,能弄些吃的過來嗎?”
結果,人家宮女連眼皮都沒搭理她一下。
林菲粵耐着性子再說了一遍,結果那宮女給了她一個白眼:“我等是伺候太後娘娘的,又不是伺候你們這些村婦的!”
話語尖酸刻薄至極!林菲粵卻不生氣。
因爲她早就料到了,從之前這些宮女攔着不讓他們進。
後來皇帝一來,一個個都冒出來。
她就看出,這些宮女,有很大一部分,已經被娴太妃給收買了!
這也是爲什麽她要留下的原因,這一大群的宮女,趙雨岚一人,未必能對付得了。
“哦,是嗎?沒想到我在宮中居然如此有名了,就連一個個小小的宮女,都知道我是一個鄉下來的村婦!”
林菲粵的話意有所指,宮女立馬變了臉色,但依舊不爲所動。
林菲粵不慌不忙道:“唉,我們這鄉下人啊,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
“一旦肚子餓了,沒了力氣,這嘴巴啊,就特别的多,也沒個把門的。”
“等會啊,我就上陛下的禦書房外讨飯吃去,我想陛下請我們留下來的,應該會可憐我們給點飯吃吧!”
說完,林菲粵一點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宮女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後,丢下一句:“等着!”
轉身就去了一旁的小竈房。
林菲粵快步的跟上,一溜煙的,跑在了宮女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