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旭不知道城内發生的事兒,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敵人這麽突然的崩潰是不正常的。
在路旭的視角看來,自己給秦州府施加的壓力并不算特别的大。他還在那敲烏龜殼呢,何至于讓整個叛軍就這麽崩潰了?
所以路旭首先做的就是控制城門和城牆,避免自己陷入到敵人的陷阱之中。
沒錯,這時的路旭還覺得自己的對手尚有一戰之力。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局面,極有可能是對手的誘敵深入之計。
然而很快,現實就提醒了路旭——“你想多了”。
新安軍的将士在沖上城牆之後,很快就讓他們看到了非常讓人“便秘”的一幕,那就是一場自殺大戲。
自殺的主角呢,自然就是丁年了。
丁年非常清楚,自己完了!
他身犯叛國和造反兩項大罪,他這輩子就算是到此爲止了。路旭破城的時候,丁年曾經一度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理智,但是很快當他的眼睛就看到新安軍向着城牆沖了上來,他的理智還是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回過神來的丁年想要自殺了事。而且他想自殺也很容易,他人現在就在城牆上,跳下去也就是了。
此時的丁年早已經是衆叛親離。當初在北庭人沒來的時候,丁年帶着一群被迫留守的文官搞了不少事兒。
但是!
那些人願意跟随他是因爲大家都對朝廷把自己留在秦鳳路這樣一處死地非常的不滿。但是大部分人也不過就是想要跟着丁年撈錢而已,當後來大家發現丁年想叛國的時候,很多人一看丁年玩兒這麽大也就不跟着他玩兒了。
再後來丁年被北庭人推上了造反的賊首位置,還願意跟随丁年的人就更少了。畢竟能當上大梁的官兒的人也沒什麽人是傻子,那都是從科舉的路上卷出來的卷王。
大家都知道丁年不可能成事兒,就算北庭人扶植傀儡這事兒成了,那成功的也不可能是丁年。這麽一來就更不可能有人跟随他了。
丁年手底下的人本來就少,當戰況不利之後,還願意跟随他的更是一個都沒有了。所以當新安軍的将士沖上城牆的時候,丁年的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該說不說的是,丁年手下的那些人在逃命的時候,沒說把丁年綁了邀功已經算是夠意思了!
可是丁年卻不這麽覺得,他覺得那些家夥都要跑了還不知道拿自己去邀功簡直是太不夠意思了!也太愚蠢了!
丁年很想自殺,可是他本就是一個軟骨頭的人,自殺同樣也是需要很大勇氣的,他丁年從哪擠出那麽多勇氣來?
就算他明白,他若是被路旭送到了京城之中,那等待他的必然是千刀萬剮之刑。這樣的苦楚可比自殺要大得多了。
可他還是不敢,他性格之中的怯懦和本能的求生欲束縛住了他的手腳。
不過嘛......
丁年除了是一個怯懦的人之外,同時也是一個好面子的人。
都這個份上了還不自殺無疑是一件非常丢臉的事兒。所以他現在是真的無比希望,自己那群沒用的屬下在逃跑的時候把自己綁了去,這樣自己就不用承擔一個怯懦的名聲了。
然而,現實都已經如此了。丁年覺得自己就得想辦法補救一下。
他很快就想到了辦法,當新安軍沖上來之後,丁年立刻站在了城牆邊做出一臉的“悲壯”之色,看起來好像随時都要跳城的樣子。
在丁年的計劃之中,他好歹也是叛軍的匪首是個重要人物。活捉他那可是大功一件,新安軍的人看到自己要自殺那還不是搶着來“活捉”自己啊?
這樣一來,自己就不是連自殺都不敢的懦夫,而是自殺的時候被人活捉的倒黴蛋。
他計劃得很好,可在執行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問題——新安軍中沒人認識他!
或者說,沖上來的這些新安軍之中沒有人認識他。
新安軍和大梁其他各軍不一樣,新安軍從上到下那可都是苦出身。
就連新安軍的領袖路旭也是一個“賊配軍”出身,光是這一點就決定了新安軍在草創的時候不會吸引到什麽出身好的人來投靠。
這就導緻整個新安軍和丁年所處的社會階層差距甚遠,除非丁年自己主動接觸,否則偌大一個新安軍确實沒人有機會見到他。
丁年會主動“屈尊降貴”嗎?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除了路旭之外,新安軍之中确實沒幾個人認識丁年。五團練倒是認識他,不過五團練和他們麾下的兵馬此時都在新安寨之中接受新安軍的改編呢,這幾位都沒在這裏。
等新安軍的将士們沖上城頭之後,看到一個老頭要跳樓,他們又不知道這老頭是誰?所以大家夥兒幹脆看起了戲。
丁年這才想起來,當他當了叛軍之後,他總不能繼續穿着大梁的官服吧?再加上他自己也不敢穿明黃色的服飾,以及他這個叛軍政權本身就是草台班子,所以他就隻能穿着一些看起來很華貴的服飾充數。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他的臉沒人認識,他的衣服也沒人認識,他要不說還真沒人知道他的重要性。
“總不能讓我自己開口做自我介紹吧?”丁年在心中暗自思量:“這也太尴尬啦!”
但是當丁年看了看城下......
“好高,好可怕!”丁年在心中狠狠地一咬牙:“尴尬就尴尬吧!”
隻見他滿面痛苦地舉起雙手哀嚎了一聲:“天要亡我丁年,徒呼奈何啊!”
還别說,丁年這一嗓子下去是真的管用。
新安軍的将士們确實認清了丁年的身份。
就在丁年以爲自己要被新安軍活捉的時候,就聽有新安軍的将士們讨論。
“丁年?那不是匪首嗎?這人頭可老值錢了吧?”
“那可不?活捉更值錢?”
丁年聽得心中暗喜,卻又聽有人說道:“活捉?怕是不大可能吧?他站地離城牆那麽近,咱們沖上去也來不及啊?”
“那就看着他這麽自殺?”
“死就死呗,背叛了祖宗的人魂兒都是髒的。死了好,死了幹淨!”
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