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守城,丁年那真的是一點都不懂的!
大梁的地方官其實是有守土之責的。按理來說,所有的大梁地方官都應該對城市防禦戰有所了解。
但是!
理論畢竟是理論,實際上大部分的地方官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更重要的是,守城戰對領袖的權威要求很高。
尤其在對手的實力強過己方很多的時候,如何避免自家人不會被對方的實力吓倒,從而導緻投敵、内亂等一系列後果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課題。
避免這些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要讓守城的領袖具備極高的領袖才能和威望。
所以爲什麽自古以來守城戰打得非常好的文官大體都是官聲不錯的清官?就是因爲那些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人根本不具備長期守城的條件。
那麽問題來了,丁年在秦州府具有很高的威望嗎?
顯然是不具備的啊!
在戰争開始之前,他恨不能早早地就開始做投降的準備,甚至還有可能和倒賣戰争物資有關。這樣的人哪有什麽威望可言?
在戰争開始之後就更不用說了,他直接投敵做了漢奸,那就更不可能有威望了。
就連現在投靠他的這些當兵的,也不過就是一群爲了吃飯的饑民而已。指望他們爲丁年賣命?
這就是悖論!
爲了活命而當兵的人,怎麽可能爲了長官拼命?
這些道理丁年都懂,可是懂又能怎麽樣呢?他還是改變不了現實,他隻能抱着這個殘酷的現實一起走下去。
對丁年來說,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秦州府到底還是一座堅城。而且秦州府的城防也沒有遭到太大的破壞。
這事兒說到底還是丁年搞的鬼!
北庭人這次入寇之後,秦州府的軍民也不是沒有想過要誓死抵抗。而且他們确實也曾經抵抗過,但是奈何我軍有内鬼啊!
丁年在戰争開始沒多久就當了漢奸,他手下的人在北庭人進攻秦州府的時候幹脆開城投降把北庭人迎進了城。
正因爲在攻城的時候沒有遭到有效的抵抗,所以北庭人對城防的破壞并不大。他們進城之後将那些堅決抵抗的死硬派殺了就算了事兒了。
作爲秦鳳路的首府,秦州府擁有一座堅城該有的一切。憑借這座城牆,丁年覺得自己還能再堅持一陣子。
但也僅僅隻是一陣子而已!畢竟要不了多久,他的部隊可能就要斷糧了。
當務之急就是先解決糧食的問題。他立刻修書一封,快馬加鞭地請求右賢王的支援。
丁年知道事情緊急,他也不管什麽人家是北庭主子自己是大梁狗了。他幹脆請求右賢王派在自己身邊的監軍幫忙向右賢王傳遞消息。
北庭人這邊也知道事情緊急,他們找了最好的戰馬和最好的哨探去執行任務。
送信的信使以超越八百裏加急的速度一天之内就将右賢王的回複帶了回來。
右賢王在命令丁年組建部隊的時候,确實是抱着白嫖一支軍隊的想法。可是現在眼看着自己這邊和秦州府那邊都處在戰事的關鍵時刻,他也不敢就這麽看着丁年死。
否則這會給他的總體戰略帶來極大的麻煩。所以他當即命令周圍的北庭補給隊伍給秦州府輸送糧草,以支持丁年的守城行動。
僅在一天之内,北庭人就利用馬快的優勢給丁年囤積了勉強夠用一個月的糧食。
這下丁年稍稍有了點信心,畢竟手裏有糧、心裏不慌是至理!
心裏的大石稍稍落地之後,丁年這個色中厲鬼又有了和自家小妾厮混的心思。
别看戰事緊急,這天晚上他喝了點酒便住在了一個小妾的房裏。而且他還借着酒勁兒把北庭人給他送糧食的事兒說給了小妾聽。
雖說春娘在丁年的眼中也已經是年老色衰的人,丁年當然不可能再和她厮混了。但是春娘畢竟存着做探子的心思,所以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從丁年這裏套消息上。
就算丁年是對别的小妾說的這件事兒,但是還是被聽牆根兒的春娘聽到了。她立刻就将這件事告知了丁夫人。
丁夫人聽到之後也是微微皺了皺眉頭:“本想着城裏缺糧,以路大人的兵鋒進攻一座缺糧且人心惶惶的城市問題不大。”
“可沒想到那老賊居然來了這麽一手。這事兒可就難辦了!”
春娘問道:“夫人,要不我們想個辦法把城裏的存糧燒了?”
丁夫人仔細想了想說:“還是不要了!”
春娘急忙說:“夫人放心吧,這些年來奴婢一直沒有懈怠。奴婢的身手和當初一樣好,這點兒事兒對奴婢來說不算難。”
丁夫人笑着說:“你又吹牛,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我怎麽不記得你這麽厲害過?”
春娘還想争辯,丁夫人卻說道:“城裏的存糧不足和我們主動把糧食燒光是兩回事兒。”
“若隻是存糧不足,那頂多也隻能餓着我們大梁軍民。對那些北庭畜生不會有任何影響。”
“可若我們把糧食燒了,那麽那些北庭畜生可就也斷糧了。他們可是一群畜生,餓着了他們,他們可是要吃人的!”
春娘倒吸一口冷氣:“那怎麽辦?我們總不能這麽幹看着吧?”
丁夫人說道:“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現在的丁年方寸還沒亂,那老家夥既然有閑心和那些狐媚子厮混,就說明守城的事兒他安排得差不多了。”
“等路大人來了再說,不管路大人的進攻順利與否。一定會打破老家夥的一些部署,到時候他就會露出破綻。等到了那時候,就是我們行動的時機了。”
春娘雖然着急,但是在夫人的勸說下她還是隻能暫時按捺住心緒靜待時機。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景隆十七年的四月十八日,新安軍終于浩浩蕩蕩地趕到了秦州府。
丁年和右賢王的探子早早地就打探到了新安軍的行蹤,等路旭趕到的時候,丁年的叛軍已經嚴陣以待。而在戰場邊緣,右賢王的探子也若即若離地看着,顯然是來打探有關“天雷”的情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