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是以她的能力，她也知道這一次她是給家裏惹了不小的禍端。
同時她更清楚，這次的禍端要是按照柳信厚的辦法解決了，自己的生活水平又要降一個等級。
本來，當不上豪門小姐對她來說就算是極大的折磨了。能在家裏維持和從前相仿的生活水平，是她目前僅有的慰藉。
現在，她若是連這個慰藉都沒有了，那還不如讓她去死呢？
所以，趁着柳信厚即将回來的時候，她就在家裏鬧了起來。柳信厚進門一看女兒鬧起來了，他就又心疼了......
等柳信厚上前安慰，柳信厚才知道，柳湘靈是不想給錢，她還希望柳信厚能和她一起去柳家鬧一鬧，讓柳家幫他們出這個錢。又或者......從柳家借點兒錢也沒什麽，隻要不打欠條就行。
柳信厚沉默了。他知道，若是自己真這麽做了，那自家跟柳家的最後一點情分也就沒了。等老母親百年之後，自己父女二人可能還會遭到柳家的打壓，那時候自己可就真的完了。他完了不要緊，女兒怎麽辦？
于是，這一次不管女兒再怎麽哭鬧，柳信厚也沒有順從女兒的想法。因爲從他的角度來講，隻有這樣才是對女兒最好的，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甚至不惜讓女兒恨他，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極爲艱難的。
可是柳湘靈不理解啊！從小就被父親捧在手心裏的她，眼見自己的生活越來越糟、現在連父親也不再聽自己的話，她如何能接受？
于是......她抑郁了......
古時候可沒有什麽心理醫生，這一下柳湘靈算是徹底完了。柳信厚也沒有别的事兒可做了，他整天就隻能看着女兒，眼見女兒那副樣子，柳信厚的心都碎了。
這時他才想起柳湘書和路旭，他們都曾經勸過自己要好好管教女兒。可是那時的他如何能對女兒狠下心來？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溺愛孩子就如同殺害孩子一樣的道理，可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柳湘靈抑郁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古人不知道什麽抑郁不抑郁的，在他們看來柳湘靈這就是魔怔了。
鄉裏人都覺得這是柳湘靈壞事做盡的報應，而且看着柳信厚那宛如晚年喪子的模樣，大家都覺得那也不過就是柳信厚一味縱容女兒的報應而已，他不是喜歡縱容女兒嗎？那好啊，他女兒魔怔了這輩子都離不開他的寵愛了，就讓他好好寵愛他的女兒去吧。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柳信厚的生活也要難以爲繼了。因爲在簽了欠條之後，他的生活水平本就不高，現在女兒魔怔了之後，每月還要支付大量的醫藥費，這讓他如何活？
最後，還是柳湘書對他們父女伸出了援手。
柳湘書現在還在當那沒有實權的小官，但是官場上該有的交際應酬和家丁仆役的開銷他一樣都不能少，以他那點微薄的俸祿支應起來也是非常艱難，好在他畢竟還是柳家的子孫，所以他還能從柳家那裏拿一份月例。
現在，柳湘書見柳信厚父女過得艱難，便将自己的月例留給了柳信厚。這也算他這個曾經的兒子最後能盡的一點孝心了。
大梁朝的過繼和後世那種領養以及認義父義子可不一樣，過繼到了人家那就是吃人家的飯，和從前那家人可就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就算是盡孝也隻能給過繼過去的那戶人家盡孝，若是給自己的生身父母盡孝就算是對現在的父母的不孝了。
路旭前世的曆史上有一個相似的案例。明朝的嘉靖皇帝想要給自己的生父母盡孝，結果遭到了群臣的反對，最後他經過了長久的鬥争才爲自己奪回了爲生父母盡孝的權力。
而最後嘉靖皇帝能從那次“大禮儀事件”之中獲勝，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繼統不繼嗣”，也就是說他隻繼承了孝宗的家業但是不繼承孝宗的血脈。
換句話說，嘉靖并沒有完全過繼給孝宗。就是這種不完全的過繼，他想要孝敬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受到了那麽大的争議。
柳湘書這種已經完全過繼給了人家，卻還想着要給自己的親生父親盡孝，這毫無疑問是一種“不孝”的行爲。
可想而知，柳湘書這麽做是要頂着極大的壓力的。如果不是柳湘書現在的父親，也就是他血緣上的二叔盛贊了他的行爲，并且親自給柳湘書解釋這是柳湘書在照顧大伯、堂妹，他就連這個小官兒都當不成。
然而，就算他靠着二叔的諒解留住了官位。他的日子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至少因爲少了一份月例，他的生活水平差了許多。
另一邊，有了柳湘書的月例錢幫襯。柳信厚總算是能維持生計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或許是柳湘靈自己想開了。她的病稍微好轉了一些，同時她也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那也是她的父親無限縱容的結果。
于是，她将所有的恨都轉移到了父親的身上。她開始沒日沒夜地跟父親鬧！
現在他們家也沒有下人了，偌大的院子隻能柳信厚父女自己收拾。柳信厚每天過得本就很辛苦，現在柳湘靈還在跟他鬧，他更是有苦說不出，隻能拖着老邁的身軀勉強維持。
好在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若他倒下了那他女兒就真完了。所以他就算再怎麽辛苦，每天也是該吃吃、該睡睡，甚至還要鍛煉身體。
可這在柳湘靈看來，就是老東西要跟她耗到底的意思！于是她也開始鍛煉身體集中精力和老東西鬥法。
路旭收到消息之後也是久久無言。看這個樣子，未來柳信厚父女還有的糾纏呢。
至此，路旭已經能預見到，幾十年後在他們鄉裏一定會有一個精神不正常、生活困苦的老女人，那個老女人當然就是柳湘靈。
就是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她還會不會想起年少時有父親疼愛、有兄長和原身關心的日子。
不過，路旭也隻是稍微感慨一下而已，他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等到冬去春來的時候，事态的發展果然如路旭所預料的那樣，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北庭人馬上就要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