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旭再次打斷了沈斌鴻:“不,你沒有想透!你恐怕還在覺得,柳閣老留下的那些人不會對柳家有太大的助力了。否則柳家也不會敗落得這麽快!所以你并沒有太把他們當回事兒,對嗎?”
沈斌鴻挑了挑眉毛:“不對嗎?”
路旭說道:“當然不對!你以爲這種科舉世家和你們是一路貨色嗎?儒林講究的是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就算他們手中掌握着大把的人脈資源,他們也無法将自己的富貴完全傳承下去。柳家的敗落在于柳家這一代的掌門人柳信厚自己不行,就算他坐擁大筆資源也無法在官場上保全自己。”
“但過往的那些人脈也并沒有抛棄柳信厚,相反,他們還是支持了柳信厚讓他得以‘門生故吏遍天下’。否則,你以爲憑柳信厚的水平和資曆,他憑什麽能收下那麽多有才華的弟子?”
路旭的話讓沈斌鴻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路旭繼續說道:“那些人這麽做的目的是投資柳家的下一代,也就是柳湘書!”
“你怎麽不想想?二十年後,柳信厚恐怕已經作古,可他的弟子就将如同現在柳閣老的弟子一樣,不是封疆大吏就是宰輔閣臣。而那時的柳湘書才四十歲左右,正是需要有人在官場上助力的時候,那時這些人将給柳家和柳湘書帶來多大的幫助?”
沈斌鴻的手心開始出汗了,他終于明白路旭想說什麽了!
他一直以爲柳家最重要的政治資源在有兩類人,一類人是現在就能起作用的柳閣老的弟子們,另一類人是柳信厚自己的弟子。
可現在看來他是大錯特錯了!他們就是一類人,柳閣老的弟子雖然不會在官場上再給柳家太多的支持了,因爲事實已經證明了,若是再讓柳信厚踏足官場,那就是在害他!
所以無論是出于對資源和投資的優化?還是看在老師的恩情上,他們都不會再支持柳信厚在官場上拼殺,這才是柳家敗落的根本原因。
可是他們卻給柳信厚送去了很多很有前途的弟子,并且他們也會給予這些弟子幫助,等二十年後柳信厚的弟子成長起來了,他們就能給予柳湘書極大的幫助,讓柳家再次崛起!
也就是說,柳家所有的政治資源其實都壓在了柳湘書的身上,他才是掌握柳家的鑰匙!而他沈斌鴻卻死死地抓住了柳信厚,放過了柳湘書,所謂買椟還珠也就不過如此吧?
這時,路旭又給沈斌鴻送去了一擊:“在當時那種局面下,吳家需要柳信厚幫他們去争經略的位置。可你自己也說了,就算你這一招不成他們還有備用方案,所以你策反柳信厚雖然有功,但是這份功勞對吳家來說卻不算太大。”
“若你能說動柳信厚支持你,想必吳家對你的功業會更加的認可。退一步說,若你這些都想不到,你還是想以柳湘靈爲切入口逼柳信厚倒戈,那也沒問題。”
“那時的你還是有機會說服柳湘書和你合作的。”
沈斌鴻立即反駁:“怎麽可能?”
路旭笑着說:“所以我才說你隻會一些後宅的鬼蜮伎倆!柳湘書是什麽人?他是一個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柳兄的才智我想你跟我一樣清楚,他之所以沒有在官場上有所作爲。是因爲他對這種科舉世家壟斷朝政和晉升渠道,導緻國家迅速衰落的現象痛心疾首,可是可悲的是,他自己就是這種制度的受益人之一!”
“柳兄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所以他總是有理由不出仕!而你們吳家,雖然被士林稱之爲奸佞。但是你們吳家确實在削弱文臣的權力,而且你們也确實在嘗試打破現狀、重新振興國家,若你能拿出誠意,你也是有機會說服柳湘書的。可惜你沒這麽做!”
沈斌鴻死死地握緊了自己的折扇,勉強穩定住了心神:“你現在跟我說這些,無外乎就是希望我放棄柳信厚而已。你以爲我會上你的當嗎?”
路旭搖了搖手指:“你還是不行啊!我想幹什麽?你現在還沒看明白嗎?”
“你現在知道了,你面前正有兩杯毒藥,一杯是你死保柳信厚,這樣你暫時還有在吳家立足的資本。可整個吳家都知道了,你就是我說的那種隻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的不堪大用的人。”
“另一杯就是你放棄柳信厚,你之前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但是你好歹及時止損了,也讓吳家人看到了你還有救。”
“不管你怎麽選?我看着都很開心!我若沒有跟你說這番話,在柳信厚的問題上你就會堅定不移。哪怕你知道保下柳信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可在你看來這個代價也是值得的,所以你不會動搖。”
“對我來說,看着你一臉懵懂地被毒死。哪有讓你明知酒裏有毒還得強行喝下去來的過瘾?我就直接問你吧,現在,你心痛嗎?”
沈斌鴻當然心痛!他握着折扇的手因爲過于用力而變得一片慘白。
可路旭還不打算放過他,他問道:“你剛剛說你有幕僚?這倒也是正常,我比較感興趣的是,這次我在秦州府和你交手,我發現自從你祭出了柳湘靈之後,你的手段高了許多。”
“現在的局面,雖然我占據了上風。但你們也将我拉入了持久戰之中,以你們吳家的底子,你們當然不怕和我拼消耗。我若不能速戰速決,這大好局面我也将喪失殆盡。”
“在我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你們還能利用自己的優勢死中求活,這樣的手筆明顯不是你能玩兒得出來的。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邊有高人。”
聽到路旭提到遊星劍沈斌鴻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沒錯,我身邊确實有一個非常不錯的幕僚,怎麽?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