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信厚才不信呢,他故作無辜地說道:“是嗎?那這麽說路大人來秦州府是有公文喽?不知公文何在?”
段承望笑着說:“如果我所料不差,傳出路大人來秦州府沒有公文的人,應該隻查了經略府主管兵事的衙門的調兵記錄吧?”
聽得此言,柳信厚的心中有了些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說道:“難道不是嗎?路大人的職務是團練,那麽調動他可不就需要到掌管兵事的衙門公文嗎?”
段承望做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說道:“柳大人此言差矣,若路大人執行的是軍務,那自然是要到掌管兵事的衙門領命。若他執行的不是軍務呢?那自然是聽哪個衙門的令,就在哪個衙門領命喽。”
說着,段承望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本冊子遞給了柳信厚說:“這一次路大人是幫我們常平倉辦事兒,你要查記錄當然得到我們常平倉去查啊!”
柳信厚接過冊子面色陰沉地說道:“以你常平倉的級别調不動一個從五品的團練吧?”
段承望說道:“那是自然,可如果下令的人是經略使大人,那不就不一樣了嗎?”
柳信厚無言,現在秦鳳路正處在一片混亂之中。爲了盡快恢複秦鳳路的運轉,皇帝給了經略府非常大的權力,甚至在經略府之中設置了一些不在大梁官制之内的臨時衙門。
就比如段承望的提舉常平倉就是這種臨時衙門之中的一個。然而,這些臨時衙門和混亂的局面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有些地方的權責不明,甚至是一些衙門的權力過大。
可是皇帝和京中的大佬們現在都無意追究這些細節,他們隻希望聞元忠能維持住秦鳳路的局面,所以他們對這種現狀也就聽之任之了。
聞元忠身爲秦鳳路這樣一個朝廷認可的還處在戰争狀态的地區的經略使,自然是有權力将自己治下的團練調到秦州府的。至于說他讓哪個衙門傳達自己的命令?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兒了。
哪怕他的做法有些不合規矩,在當今的大環境之下也沒人能說什麽。
柳信厚和沈斌鴻都沒有想到,聞元忠居然會利用秦鳳路現在的混亂救路旭!這也就讓他們對聞元忠這一手沒有任何準備。
雖然知道自己這麽做隻是徒勞罷了,但是柳信厚還是不甘心地翻開了冊子。
他果然在最後一頁看到了聞元忠調路旭執行任務的調令。
柳信厚也不傻,他當然知道這個記錄是假的!但他卻沒有辦法證明這是假的,因爲在這條調令的後面甚至還有聞元忠在昨天下達的調令。
如果柳信厚想要證明這份調令是假的,他就得證明聞元忠早在昨天以前就已經知道路旭擅離職守的消息,并且在昨天就給路旭做好了掩護的準備。
可是柳信厚也知道,這事兒根本就沒法證明!
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将冊子遞還給段承望:“這......恐怕是有些不合規矩吧?”
段承望一看就知道柳信厚這是認輸了,他滿不在乎地說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皇上和朝中的諸位相公都在鼓勵經略使大人便宜行事,柳大人就不要在乎這些細節了。”
說着,段承望還不忘用冊子拍打了一下柳信厚的胸口。看他這神态,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和柳信厚的關系不錯,他這是在私底下提醒柳信厚什麽事兒呢。
柳信厚還是有些不甘心:“既然路大人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不知爲何還要在我秦州府停留?甚至還要在我秦州府的酒肆之中和一個江湖中人起沖突呢?”
路旭說道:“任務是做完了,但是後面還有一些交接工作沒有做完,所以我就留在了秦州府之中。閑極無聊的時候,我就想着去酒肆之中買點酒喝。”
“我一不是在執行公務期間,二又不是在行軍打仗,我喝點酒不犯法吧?我喝酒的時候,遇上了有人搶我的酒肉我還不能還手了嗎?”
段承望給了路旭一個“你牛”的眼神。
路旭的這段話強就強在沒有破綻,且暗藏的内容也是真話,但卻誰都不會信!
段承望和路旭都知道,路旭出現在酒肆之中純屬于他的個人行爲和聞元忠沒有任何關系。路旭的話表達的也是這個意思,可是這話有人敢信嗎?
尤其路旭最後還強調了自己去那裏不犯法。可他卻沒解釋,他爲什麽要去那裏?
路旭要是想喝酒的話他可以選擇的地方可太多了,爲什麽偏要去那裏?這些問題不解釋清楚,就足以把柳信厚和沈斌鴻這些人逼瘋!
事到如今,孫伏山死了,路旭也證明了自己不是擅離職守,柳信厚再也沒有理由扣留路旭了。
就算柳信厚再怎麽懼怕路旭把柳湘靈的事兒捅出去,他也隻能釋放路旭。
眼看着路旭和段承望并肩離開,柳信厚的眼中都要噴出火來!可他能做的,也不過就是讓自己的心腹去通知沈斌鴻這邊的變故。
百姓們見沒有熱鬧可看了也都紛紛離去,等到路旭和段承望離開了秦州府衙,門外早有幾個佩刀的軍漢等在了那裏。
見段承望出來,他們連忙迎上來:“大人!事情可還順利嗎?”
段承望指了指路旭說道:“幸不辱命!”
幾個軍漢連忙向路旭行禮,路旭笑着給他們還禮。
段承望一拉路旭的胳膊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詳談吧!”
路旭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他還想從段承望這裏打聽出來沈斌鴻和吳家的關系呢。
段承望帶着路旭來到了一間酒樓之中,他們兩個找了一個包間并且讓幾位軍漢守在了門口。見周圍再無打擾之後,段承望才壓低聲音對路旭說道:“路大人好手段啊,你剛剛來我秦州府就已經把整個秦州府攪了個天翻地覆,這樣的本事着實是讓在下佩服。”
路旭連忙拱手對段承望說道:“段大人過獎了,在下不過是想把這潭水攪渾,然後再混水摸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