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官場規矩,他确實應該來拜見聞元忠。
但那得是在經過正式的公文溝通之後才能成行,像路旭這樣冒冒失失的直接殺過來是妥妥的擅離職守。
路旭已經能猜到,在自己離開酒肆到柳信厚出場這中間的時間内,沈斌鴻必然已經确認過了路旭的行程沒有向經略府報備。沈斌鴻是不可能放過這麽好的攻擊自己的機會的!
而路旭當初之所以非得擅離職守,是因爲他必須得秘密行事才能更快地調查出他想要的信息。
現在,他想要的信息查清楚了。他當然就要把這個隐患解決,他必須得當衆将這件事揭過去,讓大家都知道他沒有擅離職守,否則将來總有人會拿他曾經擅離職守來說事兒。
這就不得不說路旭非的在那間酒肆鬧事兒的另一個目的了。他傳達給沈斌鴻的信息,作爲沈斌鴻的對手聞元忠也必然能接收到。
聞元忠正苦于對沈斌鴻的江湖勢力無從下手,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進展,聞元忠怎麽可能眼看着路旭被沈斌鴻的人拿捏?
所以他必然會出面幫路旭解決這個問題!
正是基于這樣的考量,路旭才有恃無恐!
路旭的想法柳信厚自然是猜不透的,在看到自己将氛圍渲染得差不多了之後,柳信厚話鋒一轉:“可是爲師終究是錯了啊!”
周圍的老百姓不由得有些不敢置信,他們不敢相信這樣盡心盡力教授學生的師傅能有什麽錯?
很多人看路旭的眼光已經開始不善起來,雖然還沒有搞清楚事情的全貌,但是已經有很多人将路旭定性爲一個“不孝之徒”。
柳信厚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隻聽他繼續說道:“爲師忘記了,想要做學問要先學會做人!爲師教了你學問卻沒教你做人,這才讓你闖下大禍被發配至此!”
聽得此言,周圍的百姓更是大吃一驚!他們隻知道路旭是個當官的,但卻不知道是什麽官?
現在聽柳信厚這麽一說,感情路旭是被發配過來的,那他就是一個“賊配軍”而已,所謂的官頂多也就是一個低級軍官罷了!
在大梁的司法體系之中,被發配充軍也算是“罪有應得”的一種,在一個人被充軍之後,如果在戰場上還能立下功勳也确實是能升官,但是這個官位的上限會比較低。
大梁兩百多年曆史之中,隻有一名配軍通過軍功當上了将軍。路旭顯然不是這樣的氣運之子,所以大家都覺得路旭必定隻是一個軍中的小官,這樣的人對百姓的威懾力還不如一個捕頭。
這下柳信厚算是将衆人對路旭的最後一絲敬畏給抹去了。
然後柳信厚就送上了最後一擊:“本以爲你将功折罪并當上了團練就算是你改過自新了,卻不想,你又一次犯下如此大錯,你讓爲師......”
說到這裏,柳信厚的表情變得悲痛欲絕了起來。若不是路旭知道個中詳情,他或許還真會被柳信厚的精湛演技騙了。
可路旭沒被騙不代表周圍的百姓不被騙,他們已經在柳信厚的隻言片語之中猜到了路旭的身份。
畢竟在秦州府附近,像路旭這樣年輕還曾經立下過赫赫戰功的團練也就隻有路旭一個。
這下可就了不得了,柳信厚成功地在百姓們中間引發了一陣陣的讨論之聲,百姓們都沒想到在不久前大放異彩的路旭居然貌似是個罪大惡極之人?
面對柳信厚的表演和百姓們的暗中指責,路旭隻是微笑着說道:“我爲什麽被發配充軍?老師你還不知道嗎?一日爲師終生爲父,當初你想讓我被發配我認了,不就是個充軍嗎?我不怕!就當是還你的恩情了。”
“而且你也确實是不會教人做人,但你教錯的那個人是誰我想你應該非常清楚,那絕對不是我!隻不過因爲你是我的師父,你希望那人是我,師命難違,我隻能認下那個罪名罷了!不過,從那以後你我二人恩仇兩清互不相幹,我也不想來你面前找不自在。”
“可你若硬要拿那件事說事兒,那我也願意跟你說道說道往日的恩怨。我現在就可以把當初的參與者都叫來對峙,你不會真以爲我不知道那人現在身在何處吧?”
聽得此言,柳信厚是大驚失色!他的臉立刻就變得陰沉了起來。
今日他來此,本以爲路旭隻不過就是突然暴露了,所以對過去的事兒路旭應該是并沒有查到多少。
可聽路旭這麽一說,難道是路旭已經查到了沈斌鴻的頭上?柳信厚不敢相信,但他又不得不信。
因爲路旭雖然沒說出太大的信息,但其中最爲重要的一點路旭卻說了,那就是把人叫來當堂對峙!
當年那事兒發生在距離秦州府十萬八千裏之外的地方,若是路旭不知坑害他的人在哪,他怎敢說出“現在就可以把人叫來對峙”的話?
這可是當初的參與者最怕看到的局面!
所以他的臉色才會如此陰沉。
而他陰沉的臉色也無異于在向周圍的百姓證明,路旭的話是真的!
大家都沒想到,他們隻是來湊個熱鬧,居然就經曆了這樣的反轉,重要的是,這裏面似乎還有更大的瓜。
很多人已經開始腦補一出豪門恩怨和頂罪逆襲的大戲了!
柳信厚見自己費個大勁争取到的局面居然這麽輕易就被路旭給破了,他頗有一種惱羞成怒的感覺。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學生逼到這個份兒上!
眼見百姓對他的質疑越來越多,他隻能再次狠狠地一拍驚堂木:“大膽路旭!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
“我且問你,你是威安堡的團練,爲什麽私自跑到我秦州府來?”
“你不知道身爲朝廷命官擅離職守是多大的罪過嗎?”
路旭說道:“我當然知道!”
柳信厚又是一拍驚堂木:“知道你還敢擅離職守,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來人啊!”
聽到柳信厚的大喝,幾名衙役兇神惡煞一般的沖了過來,隻等柳信厚一聲令下他們就要把路旭鎖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