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爲聞月琪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不用說聞月琪自己就能懂。
她知道聞元忠将自己嫁給路旭,顯然是因爲路旭和威安堡對聞元忠有大用,可這個作用又不值得聞家将一個女兒嫁給路旭,哪怕是一個旁支女也不值,所以才讓自己這個聞家的義女出嫁。
現在聞家成了聞月琪的娘家,娘家關心女兒總是沒問題的吧?那聞元忠就可以明目張膽地借着聞月琪的名頭派人來“看望”或者“照顧”聞月琪,就連聞月琪自己也不得不時不時地給聞家送一些“家書”維持自己和聞家的關系。
就算自己對很多事情都不懂,自己也必然要将自己生活中的見聞寫在信上,這樣自己就在實際上成爲了聞元忠的探子。
而且聞月琪還看出來了,不管聞元忠想要路旭和威安堡做什麽?他應該都需要一個飽讀詩書的人去做,所以在已經有了路旭之後,他才又把自己送了過來,将自己當成路旭無法繼續完成任務時的替代者。
這些事兒聞月琪心裏都門兒清,但她卻不能跟任何人說。她隻能懷揣着這點明白在表面上裝糊塗。
但是!
等到她出嫁的日子臨近,她還是不免緊張了起來。
畢竟她一個清白女子馬上就要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将影響她一生的命運,她當然會緊張。
這段時間以來,聞月琪也曾經幻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婿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她所知的有關路旭的信息其實很少,她隻知道路旭曾經中過進士應該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少年郎,想必是極有才情的人。
根據這些,聞月琪幻想了一個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的形象。
曾經的官小姐陳月琪對這種書生氣過重的人是一百個看不上的,但是現在這個形象卻成了聞月琪所能想到的自己最能接受的形象。
然而,她也知道路旭符合這個形象的概率其實是非常低的。因爲不管聞元忠想要讓路旭做什麽?都必然和戰争有關,換句話說,需要路旭非常的能打!
據此,聞月琪又幻想路旭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可就算聞月琪再怎麽開動腦筋,她也無法想象她見到路旭時路旭的形象會是那樣的!
這主要是因爲這些女人來得非常的不湊巧,她們到來的這天正是威安堡的第一批鷹弓被打造出來的日子。
這天對路旭來說自然是非常重要的,路旭已經确定了自家部隊的建設方針,簡單來說就是仿造所謂的“陌刀手”來建軍。
當然了,他所仿造的那個陌刀手,不是後世大衆文化理解上的那個陌刀手,而是曆史上真實存在的陌刀手。
唐《通典·卷一百五十七》記載:諸軍弩手,随軍布列,五十人爲一隊,人持弩一具,箭五十隻,人各絡膊,将陌刀、棒一具,各于本軍站隊前雁行分立,調弩上牙,去賊一百五十步内戰齊發弩箭;賊若來逼,相去二十步即停弩,持刀、棒從戰鋒等隊過前奮擊,違者斬!
也就是說,真實曆史上的陌刀手根本就不是陌刀手,他們的真身其實是弩手!陌刀隻是他們的副武器之一!
這段有關陌刀和弩的描寫也符合曆史上少有的有關陌刀戰績的記載,也就是李嗣業打的那場香積寺之戰。香積寺之戰是後世人想象陌刀手風采的重要戰例,隻可惜被人津津樂道的陌刀手其實是弩手。
路旭沒有陌刀,但是他有陌刀的替代品斬馬刀也有鷹弓,恰好可以用類似唐軍弩手的方式建軍。
而在這樣的部隊中,能替代弩的鷹弓顯然是重中之重!
那些女子趕在自家鷹弓剛被打造出來的時候來,自然是讓路旭非常的不開心。
但是不開心歸不開心,他還是得去迎接那些可憐的女子。
陪同路旭一起去的還有牛二,他們在堡門口迎接到了那些可憐的女子。負責護送他們的軍人們壓根就沒有進城的意思,他們隻是将人交接完之後就走了。
聞月琪也是在這時第一次見到了路旭,她打死都想不到路旭居然是一身匠人式的裝扮!
這對路旭來說沒什麽,畢竟他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恢複生産,而這卻正好是他擅長的東西,穿着匠人的衣服親自上陣不是應該的嘛?
可聞月琪就無法理解了,她覺得自己心中的兩個有關路旭的形象全都崩塌了。
路旭其實也注意到了聞月琪,不注意不行啊,這次送來的女子大多都是在教坊司之中“退休”的女子。她們的年紀在這個時代都算是大的了,而聞月琪還是花樣年華,而且和那些女子不同,聞月琪是坐着軟轎來的。
相比起路旭的坦然,牛二就顯得有些不自然了。因爲他發現人群中有一個女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牛二隻是憨,但他不傻!他知道自己絕對是被人認出來了,就他這鐵塔一般的體格在威安堡找不出第二人。
從上面發給自己的文書之中,牛二無法确定自己未來新婚妻子的長相,但是對方想要認出自己顯然是不難的。
牛二偷偷地打量了下那個女子,這一眼就讓牛二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路旭看牛二那樣子就知道現在是指望不上他了,他隻能硬着頭皮對各位女子說道:“客套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們都是命苦之人,在當今這個世道之中,我們都像是路邊的野草一樣,随時都有可能被人踐踏而死。”
“我們唯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抱團取暖而已。别的我路旭不敢保證,我隻能保證我手下的兵沒有人敢因爲你們的出身而輕視你們。”
“若是有,你們就來找我!我保證爲你們做主!不僅如此,若是以後你們夫妻有矛盾也可以來找我,我保證幫理不幫親!”
說完,路旭對牛二使了一個眼色。他也不指望下面的那些女子能給自己回應,畢竟那些女子見得最多的就是世态炎涼,她們怎麽可能被自己三言兩語就給說動了?
事實上,那些女子也确實沒有任何反應。直到牛二回過神來帶着她們進城,她們這才算是有了些回應。
路旭沒有理會自己的新婚妻子,而是直奔自己的工作崗位而去。他的腳步非常地快,以至于在聞月琪的眼中,路旭就是在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