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連過繼的事兒都已經談好了,那聞元忠自然是不能讓陳月琪再風餐露宿了,他讓管家帶陳月琪來到了一間客房休息,專心的準備過繼和出嫁。
沒過多久,遠在威安堡的路旭就收到了一個讓他哭笑不得的好消息,他們威安堡這五十個軍戶老光棍都要有老婆了!
不僅如此,在上面下來的公文之中還明确地提及,他路旭的老婆是經略大人已故妹妹的義女。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威安堡衆位軍戶的心情都非常的複雜。
威安堡之中的這些軍戶們從前都是老實巴交的良民,除了路旭之外大家的年齡基本上也都在20-30歲之間。所以在獲罪之前,他們基本上在老家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可是因爲他們這些人獲罪,大家都被抄家流放,他們的妻子基本上也都被罰沒成了官奴,不是給人爲奴爲婢就是成了教坊司裏的“官丨JI”。
在平時,大家對此都諱莫如深,沒有人想要提起這件事,可現在,上面的一紙公文卻讓大家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了。
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上面早晚會給他們安排新的老婆。
在大梁的戶籍制度之中是有所謂的賤籍一說的,這種賤籍往往從事的是某種“低賤”的職業,而且世代都隻能從事這種職業。
就比如軍戶、商戶、樂戶和匠戶這些都屬于賤籍。在大梁,賤籍是不能考取科舉的,而且賤籍中人在大梁是極其沒有人權的。
若是一名官員打死了一個良民,那按照大梁律他就得償命。若是他打死了一個身在賤籍的家奴,那打死也就打死了,沒人會說什麽?頂多有些禦史會說他品行不端,爲人過于殘酷,除此之外也就沒什麽了。
不僅如此,賤籍和良民是不能通婚的,賤籍若是和非賤籍的人通婚,那麽他們的後代也隻能成爲賤籍。這也就導緻賤籍結婚就隻能被迫地講究門當戶對。
而在所有賤籍之中最特殊的就是兩個——軍戶男和樂戶女。
即便在賤籍之中這兩個也是最不受歡迎的,軍戶男很好理解,這種腦袋别在褲腰帶上的人,就連賤籍女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嫁給他們。
樂戶女就是在教坊司一類的地方從事音樂相關行業,比如舞蹈、歌唱和演奏相關職業的女子。
按照大梁律,這些人是賣藝的,和那些賣那啥的女子不是一個行業的,她們也就不能搶人家的活兒,就像軍戶不能做生意搶商戶的活兒一樣。
可實際上呢?這兩種人在同一個場所工作,再加上大梁是一個腐朽的封建官僚社會,這種法令會有人遵守嗎?
所以樂戶女在教坊司會遭遇什麽大家都懂,按照大梁律,她們到了三十五歲就可以離開教坊司結婚生子,可在這個禮教森嚴的時代她們就算活到了三十五歲,又有誰願意娶他們呢?
于是,朝廷就想到了那些世代戍邊的軍戶,正好你們都結不上婚,而且朝廷還需要人口,于是大梁便出現了将樂戶女和軍戶男硬湊到一起的制度。
而且讓軍戶在駐地娶妻生子也能堅定軍戶們死守駐地的決心,這麽一舉多得的事兒朝廷當然願意幹了。
這也就是爲什麽?一群軍戶們的婚事會出現在正式的公文之中的原因了,因爲這确實是大梁的國策之一。
威安堡的衆人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被朝廷按頭娶親,隻是大家都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而已。
不過對于路旭,大家還是都抱有祝福的态度的。
因爲聞元忠在公文中明确地說明了,将要嫁給路旭的這個女孩子是他聞元忠嫡親妹妹的義女。
在大家看來,這說明聞元忠一定非常地看重路旭。而且一般的女孩兒是不可能被聞元忠收爲義女的。
大梁畢竟是一個禮教森嚴的國度,任何一個污點都有可能成爲整個家族被人輕視的原因。
如果聞元忠的家族之中出現了一個身家不幹淨的女孩兒,而且這個女孩兒還是聞元忠嫡親一脈的,那麽整個聞氏家族的女孩兒的風評都會受到影響。
因爲這事關聞家的家風,不管那個女孩兒是誰?既然她能被聞家過繼,那就說明她的出身恐怕也不簡單。
然而,在大家的祝福聲中,路旭卻顯得非常的不自然。
等到大家都離開了之後,路旭拉過了牛二說道:“一會兒你帶人把我的行李搬到軍營之中,以後我就在軍營住了。”
聽到路旭的話,牛二顯得非常的詫異。他們這些駐紮在戰堡之中的軍戶其實有兩個家,一個是軍營、另一個就是軍營外的房子。
這主要是因爲朝廷希望軍戶能在駐地安家,所以才給了軍戶們的老婆孩子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
照理來說,路旭都要娶妻了,他應該住在自己家才是,怎麽老婆快來了路旭卻逃回了軍營呢?
路旭苦笑着說:“這個女孩兒怕是不簡單啊!”
見牛二還是不解,路旭便問道:“你可知上面爲什麽這麽重視我們威安堡?”
牛二繼續搖頭,路旭說道:“我們威安堡身處秦嶺群山之中,我朝建國兩百餘年,威安堡隻存在了一百多年,可早在一千多年以前,這群山就是山賊土匪們的地盤了。”
“自古以來,朝廷對這裏的态度就是任由土匪們在秦嶺中折騰,隻要他們敢下山朝廷就會派人幹掉幾個首惡震懾群匪。”
“可到了我朝,因爲我朝北方之患遠超過前朝,就連從前算是後方腹地的秦鳳路也成了戰場,所以才建設了我們這個威安堡。”
“我們大梁好歹是秦鳳路的地頭蛇,就連我們都拿秦嶺之中的盜匪沒有太好的辦法,北庭人這個外來戶就更不行了。”
“隻要我們能紮根于這群山之中,等北庭人再來,我們就能成爲一支奇兵,給北庭人帶來巨大的麻煩。”
牛二連忙制止路旭,他不可思議地說道:“就憑我們這五十号兄弟?我們這點人能在北庭人面前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