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宋一然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就那麽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最能迷惑人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代嶽山,他到底在用什麽東西迷惑他們,或者說,迷惑來找宋清荷屍體的人!
是那些大大小小,無碑的墳茔嗎?
顯然不是。
代嶽山知道宋清荷的女兒回來了,知道她要找宋清荷的屍體,所以他害怕了。又或者,他是本能的想要掩蓋住真相,所以代嶽山不由自主的來到了宋清荷的埋屍地。
他來到這兒,發現宋清荷的墳安然無恙,這才冷靜下來。他抽了支煙,讓自己相信沒有人能找到宋清荷,抽完煙後,代嶽山離開了,他确信沒有人能找到宋清河。他哪兒來的自信呢!?
迷惑人的東西。
整片林子裏,除了墳最多,還有什麽?
雷千鈞靠在一棵樹上,一直守着宋一然。他想,這個時候無聲的陪伴,或許比什麽都得要。宋一然回望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答案。
樹!是樹!
林子裏除了墳多,樹也多。
宋一然馬上回顧四周,發現周圍有不少樹。這野墳場裏有百十來年參天大樹,也有不過一二年生的小樹苗。
她周圍的這些樹,大多都是槐樹和松樹,看起來少說也得有二,三十年的樣子。整片林子也都是以這兩種樹爲主,松樹多,槐樹少,分布還算均勻。
偏偏她的面前,在這些樹中間,有一棵與衆不同的樹。
那是一棵銀杏樹。
現在這個季節,銀杏樹光突突的,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别的。
加上又是晚上,光線暗,所以人們很容易就會把它忽略掉。
銀杏也是北方常見的樹種,一般人見了它,隻怕也不會覺得奇怪。
隻是,這滿是槐樹和榆樹的野墳場裏,爲什麽會這麽突兀的生長着一顆銀杏?
難不成是有人特意種下的嗎?
宋一然突然想起,礦總醫院住院部後面,有好幾排銀杏葉樹,大小跟眼前這棵銀杏差不多。
宋一然走過去,拍了拍這顆樹。
代嶽山來的時候,就是在看這棵樹嗎?
隻要樹在,他的秘密是不是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
宋一然利用異能向樹下看去……
突然,她全身一震,整個人差點摔倒。幸虧雷千鈞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
“然然……”
宋一然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裏,憤怒的哭喊道:“雷大哥,我媽她就在這兒,我媽她就在這兒,她是被人害死的,她不是自殺。”此時此刻,宋一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爲什麽突然就失控了。或許那根本不是她的情緒,而是原主壓制的憤怒!
“别怕,别怕,我在這兒。”雷千鈞心裏非常震驚,他不知道宋一然說的是真是假,但是他本能的想要去相信宋一然。
銀杏樹下,有一具白骨,女性。
樹的根系已經将屍骨破壞了,那并不是一具完整的屍骨。但是宋一然還是清晰的看到,屍骨的左腳有手術過的痕迹,左腳小拇指旁,有一個被截掉的骨化印記。
宋清荷從來不穿涼鞋,她天生六趾,左腳有六根腳趾,即便後來手術了,但是手術效果并不好,如果穿涼鞋,就會明顯看到小腳趾旁邊鼓起一小塊。
“你别哭,跟我說,怎麽回事,你看到什麽了?”
宋一然這會兒已經冷靜了下來,但是臉上淚痕未消,她指着銀杏葉樹道:“她躺在底下,她不是自殺的。”
當年那件事情發生以後,很多人都說宋清荷受不了家庭遭遇巨變,受不了愛人的抛棄和背叛,所以她選擇了自殺。
在原主的記憶中,宋清荷是上吊而亡。好像說她被關起來那天晚上,抽出了自己腰間的皮帶,把自己挂在房梁上,活活吊死了。
銀杏樹下的白骨,早已沒了皮肉,看不出什麽痕迹。但是宋一然看得清清楚楚,宋清荷的喉骨被人掐斷了。
那人手勁兒得多大啊!
世界上雖然有巧合,但是不會把所有的巧合都放在同一處,當所有的巧合都出現在一起的時候,那些東西就變成了證據。
白骨的第六頸椎體下緣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印章。人的食管是消化道最狹窄的地方,第六頸椎體下緣處與咽部相接,印章出現在這裏,說明印章是被死者生生吞下去的,印章還沒來得及落入胃裏,死者就被兇手掐死了。
時間倉促,兇手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内把印章取出來。而且一旦他破壞了屍體的完整性,就沒有辦法僞裝死者自殺的假象,所以他最後隻能放棄拿回印章的想法。爲了避免屍體被發現的同時印章也被發現,所以他把宋清荷葬到了這裏,還在她的屍體上方種了一顆樹,以求瞞天過海,永遠不要讓人發現宋清河的屍體。
印章上用篆體刻着三個字——代嶽山。
“雷大哥,我們先回去,有話我們回去再說。”
雷千鈞抱着宋一然,覺得她渾身冰冷,即便她穿了大衣,但是整個人仍然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一樣。她像是冷到了骨子裏,仿佛站都站不急了,踉跄着走了兩步,差點摔倒。
打擊太大了。
“然然,我背你。”雷千鈞低下身子,“過來,聽話。”
宋一然眼眶發酸,乖乖的趴到他的背上。
雷千鈞背起宋一然往林子外面走,他的步子很穩,速度也很快,宋一然覺得特别踏實,但是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淌。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這次心底裏的悲哀感實在是忍不住了。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情緒,又或者是原主的情緒。宋一然隻知道,她好想放肆的哭一場,爲那些莫名離世,還要背負不白的這冤的人而哭。
雷千鈞很快把宋一然帶了到車上。
“你還好嗎?”
宋一然點了點頭,“雷大哥,我們走吧!”
雷千鈞見她眼睛有些腫,不免有些心疼,但是她現在急需一個好的休息環境,喝點熱水。他快速發動車子,離開市郊,回了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