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返回主座,悠悠笑道:“在其位,謀其政,如今我即爲一州刺史,那諸位就該忙碌了!當下這民政兵事,諸位群策群力吧!”
三件大事定完,陸遠也不得不面對具體事務。
不過此事他早有決斷,畢其功于一役!
将自己徹底從繁瑣事務中解脫出來,以便之後專司刀兵!
一群人面面相觑,這如何群策群力?
武将們對民政一竅不通,軍事上又有陸遠令行禁止,讓他們隻得聽令行事!
如今除了鎮守會稽郡的徐庶之外,他們對軍事根本插不上嘴!
文臣們則是各自嘀咕,揚州剛到手,該先論官職權責才是。
否則他們議什麽,如何議?
“陳群,領尚書令!”
陸遠樂呵呵道:“尚書令執掌人事,當建尚書府,自行任命屬官!此外,陳家,徐家,喬家,陸家,魯家,荀家既然有大才可用,自當爲朝廷效力,不可區别對待!”
他悄悄換着概念,隻是并未與他人明言,免得徒增麻煩,但陳群自然會懂!
尚書令本爲朝廷九卿中少府屬官,但他這個尚書令卻是三省六部之一的尚書省,統理六部,典領百官!
其中人事大權最爲緊要!
一群武将不明所以,文臣謀士們卻各自心頭詫異。
雖然主公經常僭越封賞,将京官封給麾下也不是第一次。
畢竟魯肅就是中領軍,京城的禁軍武職。
但此刻這個尚書令竟然管起了人事,還要獨自開府,總顯得不倫不類!
許靖長須微顫,人事權交給了陳群,那自己是不是要升官了?
陳群卻已激動得無以言表,上前大袖一拂,語氣發顫道:“将軍心意,長文……下官懂了!”
他終究與常人不同,并不看重自己建功立業,更多隻爲心頭夙願。
雖然不會稱陸遠爲主公,但三省六部要在揚州施行,卻已讓他激動不已!
言談之間,連一慣的風流潇灑,溫潤如玉都險些失守!
而且陸遠有意提到了陳家,徐家,喬家等,也給他解開了一層枷鎖!
之前他隻主管廬江一地,不想世家強勢之風再起,因此不會起用這些人。
但現在他們主掌偌大揚州,不符合他考核的官員何其多,急需的官員又是何其多!
即便這些家族人才盡出,也不會造就出強勢世家,堵着寒門子弟的進階之路!
陸遠眯眼含笑,微微揮手:“好了,你事務繁重,早些回去吧!”
他對陳群向來高看一眼,既是敬仰陳群志向,又有感慨陳群智慧。
這是個格局眼界,超越時代的天才,如王安石,張居正一般,數百年一出,可定數百年規矩,非尋常志在一局一域的謀士可比!
對于陳群如何稱呼,他也從未在意。
陳群再次施禮,匆匆離去,隻是心頭稍稍狐疑。
将軍看自己的眼神,怎麽像是不懷好意?
荀彧稍稍遲疑,欠身施禮,溫文爾雅,不卑不亢道:“将軍,此舉是不是……”
“好了,我知道你會有異議!”
陸遠若無其事:“一會兒你有異議的地方還多着呢,但我事務繁重,又不善言辭,無法爲你一一解答,你就先忍着吧,最後一并提出!”
荀彧一怔,不由自主悶哼一聲,緩緩坐回了身子。
不擅言辭,這位将軍竟然好意思說!
可惜他隻是廬江屬吏,可以有異議,卻不得不聽令!
“諸葛玄,領大司農令,建戶部府衙!”
陸遠鄭重其事:“戶部衙門,主管戶籍财經!當務之急,先統計清我揚州到底多少百姓,因戰亂湧入多少難民,目前官府錢财幾何,糧草可支撐多久!你事務繁重,盡快忙去吧!”
諸葛玄腦中一懵,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難道因爲自己是負責勸農,所以弄了個大司農一職?
朝廷九卿,官職固然響亮,還能開府立衙,可謂威嚴厚重!
可職權卻成了主掌戶籍财經,在當下關口,何止是事務繁重!
自己隻知道廬江百姓二百餘萬,皖城獨占一百二十餘萬,其餘則一無所知!
統計一次百姓戶籍,得有多麻煩,尤其是現在每時每刻都有難民湧入!
而财和經是兩件事,不過眼下隻是錢财,爲了收購糧草,錢财就在時刻變化!
反而随着糧草價格不斷上漲,自己連個趨勢都判斷不出來。
根本不知道朝廷能夠支撐多久,更何談财經中的經字!
這種臨危受命的高官,簡直是拿脖子往刀口上撞!
諸葛玄大袖輕拂,抹了把額頭冷汗,欠身施禮道:“将軍,老夫……”
“此爲軍令,不容異議!”
陸遠一語打斷,漫不經心道:“戶部衙門,自然當有戶部屬吏,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忙碌!所需人手找陳群!三日之内,我需要知道我揚州現狀,按當下趨勢能支撐多久!”
諸葛玄一個踉跄,欠身領命,一腳高一腳低離去。
腳步直追陳群,心頭已有決斷,人手得找陳群要!
隻是這個衙門的人手,怕是陳群也得腦子發懵!
“韓暨,領大司空令,建工部府衙!”
陸遠和顔悅色:“工部衙門,主管軍械農具,工程營造,水利船運!時逢亂世,刀兵立身,錢糧買命!你的當務之急,就是軍械農具,事務更重,盡快去忙吧!所需人手找陳群!”
這次連魯肅和許靖都有些看不透了!
一次兩次封錯,還能次次封錯?
剛剛已經把周家家主周忠的大司農,封給了諸葛玄!
而大司空卻是三公官職,現在就這麽給了一個打鐵的?
而且職權也完全不一緻!
韓暨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抱拳施禮:“下……下官領命!”
他本來還想提一下焦仲卿的事,能不能緩一緩。
現在卻早已忘到了一邊,隻記得缺人就找陳群!
技術已經到位,隻是缺人而已!
隻是自己好像缺的人手有點多!
不知道陳群如何應對!
韓暨渾渾噩噩,同樣追着陳群而去!
“許靖,領侍郎令,建禮部府衙!”
陸遠不動聲色:“禮部衙門,主管廣置書院,檢舉人才!如今揚州百廢待興,所需人才何其多!半年時間,必須有足夠的書院子弟,爲我揚州官員基礎!你事務繁重,盡快去吧!所需人手找陳群!”
許靖一個哆嗦,二話不說,匆匆領命離去。
侍郎隻是尚書的屬官,但他要建的禮部府衙,卻要培養人才!
揚州九十二縣,九十二個書院,得需要多少教習!
而這九十二個縣,又需要多少基層官員,怕是要上千了!
他隻有半年時間,感覺腦袋也隻能在脖子上呆半年了!
他腳步匆匆,直追陳群!
如果陳群不給自己足夠的教習,就是執意要害自己老命!
“滿寵,領廷尉令,建刑部府衙!”
陸遠面無表情,語氣冷漠:“刑部衙門,主管律令刑罰!大公無私,鐵面無情,你注定要做一孤臣,守住我軍底線!當此關頭,你事務繁重,盡快去吧!所需人手找陳群!”
滿寵鷹隼般的眸子格外陰冷,鄭重一抱拳:“末将領命!”
他豪邁而去,隻是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廷尉是九卿之一,但他管的卻是律令刑罰!
律、令、刑、罰是四件事,在此難民大肆湧入之際,他的事務簡直比其他人都要繁重!
不提貪贓枉法,小偷小摸,單單是難民營裏的惡意騷擾,按照陳群新規,就已經讓他一陣頭大!
他不敢想自己需要多少人手,隻來得及敲着假山大喝。
陳群在哪!
“好了,終于沒有煩瑣事了!”
陸遠環視一圈,長舒一口氣,樂呵呵道:“下面,就談談各地軍管吧!目前還有五郡沒有大将駐守,時日一久,難免生亂!諸位看看誰合适,毛遂自薦,也未嘗不可!”
他并不知陳群處境,卻也能猜測一二。
不過顔值越高,責任越大,陳群相貌堂堂,自然該爲他分擔瑣事!
其餘衆人同樣長舒了一口氣,沒有瑣事就好,之前的瑣事,簡直都是要命的差事!
現場隻剩下典韋,許褚,黃忠,周倉,許定,鞠義,武安國,魯肅,郭嘉,荀彧,陸遜。
此刻聽着陸遠的話,個個目光火熱!
許褚抻長了脖子,一手壓着鞠義,一手壓着武安國,雷霆爆喝:“主公,末将毛遂自薦,可以像小白臉一樣獨自領兵!”
這些行伍大将,自然願意領兵在外,沙場建功,人人羨慕徐庶!
此刻更是明白,現在正是分果果的時候!
主公既然得了高官,自然不會忘了他們!
隻是許褚話音一落,頓時讓周圍一群人個個捂住了耳朵。
典韋更是将一臉大胡子撓得咔咔作響,黝黑的大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黃忠一臉憨笑,笑臉帶着幾分僵硬,怔怔盯着許褚。
連那個一直殷勤添茶倒水,叫做“球兒”的女子,都是手上一震,忘記了讨賞!
“冠軍将軍許褚,領九江郡太守!”
陸遠敲了敲沙盤,面沉似水:“你到新軍中領一千兵馬,以武職管理當地!現任太守劉邈到皖城接受新規考核,如果不願交權,視同謀逆!各縣基層衙門官吏,缺人找陳群!”
他本意是按部就班,但有許褚在,也不得不按照老規矩,先把這個大嗓門趕走!
許褚愣了一下,讷讷道:“主公,就一千兵馬?”
他之前領走一隊精銳,還是三千人呢!
而且小白臉鎮守一方,那是三萬兵馬!
自己這一千兵馬,怎麽看都有點寒酸!
“閉嘴!”
陸遠惱羞成怒:“給你再多,你養的起嗎!而且你與徐庶的戰略意義不同,你是過去鎮守當地的!除了叛逆以外,少管其餘政務,别壞了揚州一體的規矩,否則我拿你是問!去吧!”
他心頭無奈,麾下少有徐庶這種,能文能武的大将!
除了周瑜,其他人外派隻能無爲而治,少給他的揚州一體,以及三省六部制添亂!
許褚看着陸遠臉色,終于不再多話,抱拳領命,嘀嘀咕咕離去。
不過讓他少管政務,卻也正合他心意,那種破事交給屬吏就好!
他匆忙到假山前壓着嗓音喝問,卻依舊如悶雷咆哮:“陳群在哪?”
“終于清淨了!”
陸遠輕吐濁氣,看着被許褚一手壓住,臉色鐵青的鞠義和武安國,笑眯眯道:“鞠義,調任吳郡太守,規矩和許褚一樣,這就去吧!”
有大軍坐鎮皖城,鞠義任職廬江都尉,實是閑職!
之前還需要他去做點偷雞摸狗,幹掉陳溫之類的事。
但現在錦衣衛已經成型,他也有意再組建一支反情報大軍,留下鞠義隻會明珠蒙塵!
鞠義聽着軍情如火,不敢怠慢,匆匆抱拳離去。
隻是心頭疑惑,都是缺人就找陳群,陳群有多少人?
典韋卻已經急了,按着武安國和許定,人立而起,如山似嶽,甕聲甕氣道:“主公,末将也要毛遂自薦!一千兵馬足矣!”
“武安國!”
陸遠目光越過典韋看向武安國,虛手微壓,一聲輕喝:“你與趙雲負責我軍騎術和軍陣訓練!以陸遜的騎術爲标準!去通知趙雲吧,不遇戰事,你們就是我軍的總教官!”
大将之中,趙雲同樣是難得能讓他放心的猛将,因此才對趙雲沒點明具體要求。
相比于現在的鎮守一方,大軍訓練更爲重要,這需要持之以恒!
武安國單手抱拳,不倫不類,卻依舊鄭重其事:“末将領命!”
他大步離去,腦中卻是一陣發懵,達到陸遜的騎術标準?
那雖是個七歲孩童,卻是真正的将門出身,九死一生逃離京城練就出來的騎術!
連自己都達不到,自己豈不是要訓練一輩子?
“陸遜去傳令!”
陸遠不願耽擱,直接任命:“周瑜遙領丹陽太守,此外任職揚州水師統領!徐庶爲會稽太守,張郃爲會稽郡都尉!告訴他們,在其位謀其政,缺人手找陳群,但出問題我會找他們!”
周瑜是難得的能文能武,水陸皆通,還能獨當一面的大将。
他也始終拿不定主意,該給周瑜什麽位置!
現在正好趁着周瑜不在,将丹陽郡的責任交給他。
讓周瑜依舊造船,發展水師,再動用他周家力量,去丹陽郡維穩!
至于徐庶和張郃,隻是順勢給他們一個名正言順!
陸遜得了軍令,頓時眉飛色舞,匆匆離去!
“魯肅,廬江太守!”
陸遠言笑晏晏:“你的任務最重,但當務之急,是三件小事!其一,揚州一體!其二,揚州州治遷到廬江!其三,保證官府持續收糧!缺人手找陳群,趕快忙去吧!”
魯肅并未遲疑,快步領命離去,隻是面色複雜!
這些事都在他意料之中,事務繁重也早有準備。
但他終于名副其實,成了一郡太守,還是州治所在!
代價是官府持續收糧,官府沒錢,就得由他魯家貼補!
這是情況緊急,主公的老毛病犯了,他也得和爹爹好好談談!
不過如此亂世,有财無兵,實是取禍之道,此事也是他的隐憂!
他們魯家要在皖城這片淨土紮根,交些保護費反而能換得心安!
典韋再次大手一壓,按住了周倉和許定,一臉急切:“主公,末将已經毛遂自薦了!”
隻剩兩郡太守了,他也不禁更是焦急,尤其還有個黃忠一直舉着胳膊,跟他争搶。
他沒辦法單手壓住黃忠,卻能制住周倉和許定,隻是得給周倉加些力!
“你另有要事,坐下!”
陸遠臉色一沉,呵斥一聲,看着躍躍欲試的周倉和許定,沉聲喝道:“周倉,廬陵郡太守,許定,豫章郡太守!各自領一千兵馬,以武職管理當地,少碰政務!缺人手找陳群!”
如今陳群執掌尚書令,最初确實會忙一些。
但陸遠就是要趁機定好規矩,将基層幹吏的瑣事徹底甩出去!
周倉和許定匆匆抱拳,眉飛色舞,快步離去。
直到假山前才低聲喝問:“陳群還好嗎?”
陸遠看了看衆人,現場隻剩下典韋,黃忠,郭嘉,荀彧。
以及一個始終端茶倒水,忙碌要錢的女子。
直到此時才真正安靜下來,連黃忠也放下了一直高舉的胳膊。
分果果分完了,還有什麽好争的!
“球兒,别添茶了,将軍要說正事了!”
郭嘉笑呵呵道:“這些人比你還窮呢,像那個帶頭二哥,逛青樓都會回頭偷銀子,肯定不會打賞!你再是讨要,也賺不夠商鋪錢,先出去歇着吧!”
黃忠老臉一紅,狠狠瞪了一眼郭嘉,讷讷不語。
那個女子卻一捂錢袋,順勢偎了一福,笑嘻嘻道:“那我去看看陳群,他有那麽多人,肯定有錢!”
衆人看着女子款款離去的背影,個個瞠目結舌。
心中暗暗嘀咕,陳群還真是倒黴,連這個添茶都要加錢的女子,也要去找他!
與此同時,陳群身處一大批人之中,早已斯文掃地。
向來精神朗朗,溫潤如玉的他,此刻卻是額頭青筋亂蹦,太陽穴突突亂跳,颌下胡須上下亂顫!
“都别拉拉扯扯,在下都說了,這些事得先等等!”
“你都一把年紀了,誰想要你老命,此事得容在下想想!”
“在下沒軍權,那些老卒調動不了,此事得另想辦法!”
“将軍果然不懷好意,難怪要讓在下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