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将士橫刀立馬,齊聚城外軍營。
無數百姓跑來圍觀,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快看,這次換将軍了,小将軍在後面坐鎮!”
“奇怪,大黑将軍他們都在後面,怎麽換了個小白臉!”
“這是小白臉将軍,大黃将軍說他一肚子壞水,你小點聲!”
……
徐庶立馬大軍最前,腰挂繡春刀,爲萬衆矚目,威風凜凜。
可聽到這悉悉索索的私語,卻是眼角直跳,心中将黃忠罵了無數遍!
不過既然主公給了自己機會,其他大将也沒來争搶,那就是萬幸!
“将士們,建功立業,就在此時!”
徐庶繡春刀一揚,策馬在軍中疾奔,沉聲大喝:“一人投命,足懼千夫!如今我軍三萬同袍,同心戮力,必能開山裂石,投水斷流,一舉蕩平會稽郡反賊!”
他滿面威嚴,氣勢十足,始終端着鎮護将軍的威儀!
一群将士神色亢奮,高舉強弓,異口同聲大喝:“必勝!必勝!必勝……”
聲音豪情萬丈,慷慨激昂,久久不息!
他們不明所以,隻知道跟着主公,就能衣食無憂,經曆大戰,就能升官發财!
如今主公就在後方觀看,不容他們有一絲懈怠!
徐庶猛地揮刀一指,嘶聲大喝:“出!”
大軍當即轟隆隆沖出軍營,如一陣鋼鐵洪流,以勢不可當之姿,直奔南下官道!
一匹匹戰馬咆哮風雷,風馳電掣!
馬蹄扣地,地動山搖!
騎兵過處,塵土飛揚,一時聲勢無兩!
徐庶端着的架勢稍稍一緩,微微點頭。
心頭暗贊,令行禁止,萬衆一心,這才是大軍!
隻是主公他們在後面磨蹭什麽!
還人人都披着大氅,弄得比自己還威風!
尤其典韋這個混蛋,本就人高馬大,早上跑自己家裏蹭飯,害得自己都沒吃飽!
現在弄了個大氅,将雄壯的烏骓馬都幾乎遮住了一半!
徐庶疑惑一下,軍歌卻已經響了起來。
“秦時明月漢時關,滾滾黃河藍藍的天……”
一群老卒扯着嗓門高喊,歌聲粗犷雄渾,直接打斷了他的疑惑!
而百姓們卻紛紛振奮起來,一路追着大軍奔跑,吼着軍歌。
女子們天天在外,自食其力,早已不似最初拘謹,同樣跟着哼哼唧唧。
雖然沒有行伍軍人的豪邁奔放,卻也多了幾分嘹亮悅耳。
徐庶環視一圈,誓要将這一幕牢牢記住一般,面色稍稍動容!
這就是皖城,是他們大軍在亂世之中,流血搏命,搶出來的城!
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所勞,人人有尊嚴!
自己征戰在外,老娘能在皖城養老,最好不過!
他策馬跑上官道,甩開雜亂的離别思緒,揮刀一指:“斥候軍何在!”
許褚正發愁怎麽領兵脫離,聞言頓時神色一震,向着後方一隊精騎揮了揮手。
赤兔馬一躍而出,徑自沖到了徐庶面前。
“将軍,末将在!”
許褚聲音咆哮如雷,臉色卻一本正經:“此刻你爲大軍主将,末将自當受你驅使!不知鎮護将軍有何吩咐!”
徐庶揉了揉耳朵,神色一絲不苟:“大軍出動,斥候先行!你率斥候軍前去,先行百裏!如果有人裝神弄鬼,擾亂軍心,可先斬後奏!”
他明白這場大戰,主要是渡江後的城池争奪。
路上不會有強敵,隻可能遭遇一些冥頑不靈者,妄圖阻攔他們南下取會稽!
不過大軍既出,勢在必行,誰攔誰死!
讓許褚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混蛋前去,最爲合适。
既能掃清障礙,還能圖個耳根清淨!
“将軍放心,末将這就去!”
許褚鄭重一抱拳,再次向着徐庶一聲大喝,随即赤兔馬如踏風雷,眨眼間沖向了後方!
一隊精騎早已等候多時,同時一策戰馬,風馳電掣,鑽進了路邊叢林!
徐庶一怔,猛地一聲怒喝:“混賬,本将讓你刺探前方,你怎麽跑到後軍了!”
“将軍不必動怒,這是斥候手段!”
周倉大黑臉緊繃,恭恭敬敬道:“我等斥候,不宜公開露面,隻能這樣繞路前行!而且末将的斥候,在大軍出發前,就已經出去了!”
徐庶呆滞一下,臉皮稍稍發燙。
心頭暗暗嘀咕,畢竟是第一次領兵,一點失誤也正常!
隻是忘了大軍自有章程,斥候始終會在他們前方。
如果上了官道再安排,就有些晚了!
周倉神色一絲不苟,繼續道:“将軍,後軍有主公壓陣,你不必擔心!大軍過江之前,但凡有所異常,都會有快馬來報!個别阻礙,也會被提前清理!”
徐庶點了點頭,收刀還鞘,不動聲色道:“好!”
他心頭暗道慚愧,大軍行止,衆将各有章法,自己安排這些,好像多餘了!
可什麽都不安排,自己這主将做什麽!
徐庶忍不住看看後方,想着平時主公領兵,行軍之間都是怎麽指揮的。
隻是一看之下,卻不由腦中一懵!
“這些百姓怎麽跟來了!”
徐庶冷冷喝問:“凡兵戰之場,搏殺之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他們未經行伍訓練,厮殺之間,豈不白白送死!不對……怎麽還有郎中,士子,鐵匠,女子!統統都趕走!”
他看得分明,最開始跟着大軍奔跑,一路唱歌的百姓,竟然還在跟随!
普通百姓居多,但雜七雜八各行各業都有,甚至還有一群女子!
雖然都沒有戰馬,被他們越甩越遠,但卻始終吊在他們後方!
個個興高采烈,勢要追着他們到會稽郡一般!
如果大軍分批渡江時,被他們追上,這群女子就足以擾亂軍心了!
“将軍,你爲大軍主将,我等自然歸你調遣!”
周倉一臉恭敬,小心翼翼道:“但這些百姓歸官府管轄,去哪都是他們自由,我軍無權驅趕!主公也一直說,官府和軍方各司其職,都别亂來,才能保證皖城繁榮……”
徐庶臉色一僵,稍稍遲疑,卻沒再說話。
他自然懂這道理,給了百姓衣食,之後就要給他們尊嚴智慧,讓他們明辨是非!
這是陳群的夙願,直到發現宣紙,才找到希望,到了皖城才得以實現。
他雖然心憂軍心,但想着主公正在後方壓陣,這種麻煩事還是讓主公去權衡吧!
戰馬呼嘯,黃忠忽然咧着大嘴,一臉憨笑而來。
“将軍,末将來了!”
黃忠斂去笑意,畢恭畢敬道:“将軍,大軍開拔,氣勢一定要雄渾,聲勢一定要浩大,陣容張揚,士氣雄壯,才能讓敵軍未戰先怯,争得一步先手!”
他說着撓了撓頭皮,一時忘了主公交代的後續。
畢竟兵争之道太過複雜,不同局面需要不同應對!
“胡說八道!”
徐庶神色一凜:“兵在奇詭而不在招搖,雖然會稽郡早該猜到我軍出戰,但他們無法斷定具體時間!我軍就要收斂聲勢,趁此空當,雷霆一擊!”
黃忠呆了呆,一時不知所言。
自己雖然無法辯解,但小白臉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就猜不到會稽郡局面呢!
看來這厮想要領兵,已經想瘋了,才會如此失智!
“兵争之道,你不懂!”
徐庶再次開口:“凡兵有四機,一曰氣機,二曰地機,三曰事機,四曰力機!我軍南下之戰,需要先行事機,再行力機,到了會稽郡你就明白了!”
他智珠在握,隻等大軍過江,就讓衆将看看他的手段!
黃忠一臉憐憫,唯唯諾諾道:“将軍,末将的意思,就是能不能快點……”
他們距離安慶渡口不過一百二十裏,寬敞的秦直道已經修好!
大軍疾行,半日就可趕到,正好在渡江途中,給戰馬恢複體力!
隻是他爲了成全徐庶的領兵心願,不忍說出會稽郡真相。
反倒看着徐庶這麽聰明的人,竟然想領兵把自己想瘋了,心中更是同情!
“大黃,你不對勁兒!”
徐庶環視一圈,忽然臉色一繃:“還有小黑,你也不對勁兒!你們什麽意思,我怎麽覺得你們不懷好意!”
他稍稍思忖,終于想出這不對勁兒的來源!
将士們能遵軍令很正常,但黃忠這樣的混賬,怎麽可能唯唯諾諾!
這畢竟是個戰場上都能嬉皮笑臉,擡手殺人的悍将!
黃忠眼睛一瞪,怒不可遏:“小白臉,我是關心你,你看不出來嗎!這畢竟是你第一次領兵,第一次上戰場,武藝還稀松平常,我能不擔心嗎!”
徐庶心中稍暖,臉上卻依舊端着鎮護将軍的架子,威嚴十足。
周倉撓了撓大胡子,上前寬慰:“小白臉,這個……第一次嘛,難免緊張,過會兒就好了!”
“什麽第一次,你沒成家,别胡說八道!”
徐庶一臉厭惡,卻猛地揮出繡春刀,神色一凜:“傳令!大軍疾行,直奔安慶渡口!”
他想着有斥候在前探路,倒無需太過謹慎了!
不過依舊心頭感慨,自己終究威望不足,否則大黃,小黑,怎麽還敢叫自己小白臉!
軍中一個個悍将,怕是都對自己心中不服,還不如張郃用着順手!
大軍縱馬疾行,一地煙塵滾滾,終于到了長江渡口!
距離甚至比他們出廬江還要近!
一艘艘小船還在江中遊曳,封鎖長江!
徐庶搭着手簾觀望,豪邁笑道:“封鎖了這麽久,辛苦周瑜了!等我軍的大船造好,這種小船也就無用了!”
黃忠吓了一跳,匆忙恭恭敬敬勸谏:“将軍,無用也不能卸磨殺驢了!”
徐庶理都未理,隻是眺望遠方,見會稽郡已經遙遙在望,眸中不禁一片火熱。
自己滿腹韬略,終于能得以施展!
繡春刀一揚,徐庶神色冷肅:“大軍,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