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府内外,卻是火光大作,厮殺聲一片。
一道哭唧唧的聲音夾雜在厮殺之中,很是另類。
“陸扒皮,你再不出來,你的女人就沒命了!”
“陸扒皮,我說到做到,别以爲我吓唬你!”
“陸扒皮,你倒是快點出來啊,我抓了你的女人,你怎麽可以不理我……”
……
時移世易,至今還能喊出陸扒皮名号的,天下屈指可數。
陸遠面沉似水,打量着陳府内一群江湖來客,淡淡問道:“需要多久?”
黃忠目光逡巡,老實巴交一笑:“一刻鍾!末将親自強攻,這群耗子沒得逃!”
他同樣在抻着脖子觀望,隻見陳府内的江湖人,已經被他一箭驚退,四處躲避。
一群錦衣衛老卒,則如同狼群捕獵,繡春刀染血,四下遊走,在一處處近身搏殺。
他們此次北上,本就是隐秘行事,現在被這些江湖人猜透身份,那就隻好殺人滅口!
隻是還有上千人躲在一間屋子裏,死守屋門,負隅頑抗,耽擱了他們太多時間!
之前是爲了看錦衣衛戰力,但自己參戰,一個屋門不足爲慮!
“好,一刻鍾解決戰鬥!”
陸遠神色漠然,語氣平靜:“此地不宜久留,還有兩個時辰天明,這時我軍必須出城!”
平輿城風起雲湧,劉繇竟然沒有派大軍前來,汝南陳氏也隻有一群江湖人助陣。
而他們動靜這麽大,四世三公的袁家卻一直毫無反應!
此中必有蹊跷!
不過這是豫州的事,他們此行隻爲求财,他也不願爲此耽擱!
“主公放心!人逃不掉,金子也少不了!”
黃忠長刀揚起,身子一躍,在樹枝上稍稍借力,已經撲入了陳府!
陸遠一俯身跳下桂樹,連連屈膝幾下洩去勁道,施施然走向一直喊他的聲音來處。
一個老卒當即縱馬上前,神色尴尬:“主公,末将去找随軍文書時,她已經被賊人擒下了……末将怕傷了她,不敢用弓,隻搶下了那賊人戰馬,讓他無法逃脫……”
“幹得不錯,沒放他走,就已是萬幸!”
陸遠臉色變幻,樂呵呵道:“你有所不知,那賊人是我少年好友,一刻鍾時間,正好送他上路!”
他們很快到達現場,隻見十餘個錦衣衛老卒,正與三十幾個江湖中人對峙。
而後方一個牆角處,唐瑛臉色慘白,神色悲戚,被人刀架粉頸,綢布裹着秀口,生死兩難。
見到陸遠,神色中又多了幾許悲憤!
唐瑛後方,挾持他的人則比她臉色更慘,神色更加悲戚。
正是揚州刺史陳溫的孫子,陳揚!
“陸扒皮,你終于來了,我就知道你放不下這個美人!”
陳揚看到陸遠,當即臉色一狠,稍顯癫狂,隻是語氣依舊哭賴賴道:“你也看到了,我身在此處,不會被暗箭偷襲!你想要這個美人活命,就得乖乖聽話!”
世事變遷,他也早沒了往日陳家大公子的風範!
“久違了,陳兄!”
陸遠大步流星,笑容滿面:“說起來上次見面,還是在陸某的大婚上,你不是要去許昌開酒館嗎?怎麽反而回了老家,蹚起了這灘渾水?”
他一路走過,邊上的錦衣衛老卒緊緊跟随,越來越近!
一群江湖中人則是遲疑起來,手持腰刀,緩緩後退。
“久違你祖宗,老子一輩子都不想再見你!”
陳揚臉色扭曲,色厲内荏:“趕緊停下,否則老子就宰了你的美人!快停下,再走一步老子就宰了她!你怎麽還不停,老子是認真的!你倒是停下呀……”
他看着陸遠步步靠近,語氣也不由越來越軟。
一直想不通,自己有人質在手,怎麽就威脅不了人。
隻是那腰刀晃來晃去,晃得他直眼暈,已經讓他無從多想!
“這都什麽人,就地砍了!”
陸遠言笑晏晏:“陳兄邀陸某前來叙舊,怎麽能容這些宵小在側窺探!”
陳揚氣急敗壞:“叙舊……叙你祖宗個舊!老子與你……”
他話到一半,卻突然一臉呆滞,将剩下的話全都憋回了肚子。
隻見之前那十餘個顧忌人質,不敢上前的家夥,已經不由分說,揮出了腰刀!
一群江湖客雖然人多勢衆,招式漂亮,但在最簡單的行伍刀法,劈砍撩刺面前,卻避無可避,被人刀刀斃命!
短兵相接的一瞬間,就有十餘人血灑當場,凄厲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江湖中人本就沒有軍人紀律,更沒見過這麽兇悍的貼身搏殺,殘忍,冷酷,如狼似虎!
死了十餘人後,他們當即被這氣勢吓得亡魂皆冒,嚎叫着撒腿就跑!
一支支利箭卻已破空而去,更有戰馬馳騁,呼嘯追逐,不容他們逃命!
慘叫聲不斷傳來,吓得陳揚連打幾個激靈!
而護衛他的一群江湖人,則在片刻間被屠戮一空!
“陳兄,醒醒,你刀掉了!”
陸遠收起強弓,一臉不屑道:“你竟然指望他們保護,把我們行伍軍人當什麽了!把戰争當什麽了!戰争,就是把人逼成猛獸的一場場考驗,我們經受了這些考驗,他們算什麽東西!”
他說話間掃了眼唐瑛,輕描淡寫,不露一絲情感。
隻是距離在靠近,已經不足十步!
“你……你到底想怎樣!我就一釀酒的,就算有違律法,值得你從揚州追到豫州嗎!”
陳揚淚流滿面,不斷哽咽道:“我們之前是有仇,但那是你打我,之後你被太守教訓,我也悄悄給你磕頭賠罪了,你怎麽還不死不休!”
他哭哭啼啼,涕淚橫流:“我就開個酒館而已,我容易嗎我!之前在荊州被孫堅趕走,在汝南被祖父訓斥,在許昌剛開張,劉繇就說我糟蹋糧食,将我驅逐回家……”
說到這裏,他才抹着鼻涕,一臉兇狠道:“如今你也要和我作對,也要和他們一樣沽名釣譽,爲了一群賤民不許我釀酒,可你的美人在我手裏,你管不了我!”
陸遠一怔,這傻子想什麽呢,喝酒喝傻了?
直到現在,竟然還以爲自己是因爲他釀酒,專門來将他抓捕歸案的?
如今劉繇執掌豫州,不允許以糧食釀酒倒也正常。
這是簡單道理,隻有上一任豫州刺史,一代名士孔伷不懂!
天下大亂,餓殍遍野,百姓餓死了就沒人種地,沒糧食誰都沒好日子過!
隻是他們陳家精銳哪去了?
陳揚卻再次一聲大喝,甩着鼻涕抽泣道:“快點,趕緊放我離去!再給我匹馬,就要你這匹,否則我就宰了你的美人!”
“陳兄,你是世家公子,何必如此,斯文掃地!”
陸遠語重心長,視線在唐瑛身上一掃而過,随即回顧身後,沉聲令道:“都看仔細了,随軍文書隻要少了一根頭發,就一擁而上,打斷陳兄五肢,扔到山裏疼到自然死!”
一群錦衣衛老卒凜然領命,紛紛繡春刀還鞘,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陳揚腦中一懵,這什麽意思?
難道陸扒皮不要這個美人了?
就算陸扒皮今非昔比,但這等天香國色,他怎麽能舍得?
隻是那些老卒目光齊聚,猶如野獸,都在自己身上打轉,個個不懷好意!
好像就等着這美人掉一根頭發,就要來打斷自己五肢,丢自己進山!
陳揚心頭直突,急急想着對策,手上卻顫顫巍巍,悄悄挪了挪刀刃!
陸遠終于直視唐瑛,神色稍顯複雜,語氣卻依舊冷漠:“你爹爹沒事,可以隐姓埋名富貴一生!隻是你身份尴尬,處境難堪,如果死在這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總好過一直被命運擺弄!”
唐瑛眸子一亮,卻迅速黯淡下去,兩行清淚悄然滑落!
自己等了這麽久,不惜以身做餌跑到此地,給大軍做護身符,現在終于得到了保證!
如今爹爹沒事了,陸遠願意多費些手段,在會稽郡駐兵,可自己卻要死了!
這時候的保證,算是最後一絲憐憫嗎!
蝼蟻尚且偷生,如果能活着,誰願意慷慨赴死!
可惜這個陳揚不是陸遠,劉繇,劉岱,袁紹等人,不知道自己的意義。
隻把自己當成陸遠女人,卻不知陸遠心如鐵石,自己還不如他那匹寶馬,豈會因自己受人脅迫!
不過陸遠說的也對,自己一直被命運擺弄,如履薄冰,如今終于可以解脫了!
唐瑛眸中閃過一抹決絕,突然橫頸向着刀鋒上一抹!
陸遠眸中閃過一抹歉然,迅速恢複如初。
陳揚卻是腰刀一挪,一聲驚呼:“你竟然想割頭發,你怎麽能這般歹毒!”
唐瑛眸中又是一黯,連自盡也不行嗎?
陸遠微微皺眉,這個傻子在想什麽!
難怪陳家财富無數,陳溫卻放任他釀酒賺錢,想來是早已放棄了他!
可惜,府内的厮殺聲已經極其微弱,一刻鍾快到了!
這時,馬蹄聲驟然響起。
一騎突然呼嘯而來,馬蹄踏地,咚咚作響,毫無掩飾!
戰馬速度極快,須臾之間,已經載着一名錦衣衛老卒到了近前。
錦衣衛老卒紅光滿面,很是興奮,一勒馬缰,戰馬前蹄高高揚起,直接停在了陸遠身前!
陸遠輕斥一聲:“怎麽如此招搖,戰鬥結束就去幫忙搬東西!”
老卒在馬上一傾身,身形幾乎與地面平行,向陸遠附耳低語:“主公,有人要來找你談判,末将隻能這樣快他一步!大黃将軍說了,主公隻需與他周旋半刻鍾,我軍就能搶了這份意外之喜!”
陸遠一怔,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