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咆哮,喊殺聲震天!
河東衛氏的兩萬精騎,猶如巨蛇張大口,向着讨逆軍的兩翼包抄而去!
黑色的甲胄殺機沛然,更像是兩股鋼鐵洪流,姿态勢不可當!
最中央的三千長槍兵臨時換馬,風馳電掣間沖向讨逆軍的中軍!
那是讨逆軍最虛弱的位置!
隻有一群女子,以及混雜其中,正被強行戒酒,身子孱弱綿軟的郭嘉!
整支讨逆軍如同一群遊魚,悠悠蕩蕩,在曠野上分成一叢叢,像是點點花開,中間卻自有配合。
此刻突然變陣,點點鮮花瞬間綻放,從一群遊魚,陡然變成一隊人字飛行的大雁,角度極大,正是迎着河東衛氏的兩路大軍。
大雁群中的每一個将士,橫向間距更大,相互之間幾乎有十步距離,正是爲了對方沖鋒,找不到目标!
隊列重重,前排将士不會阻攔敵軍沖鋒,隻會在敵軍沖鋒途中盡量殺敵,至于沖進軍陣的敵軍,自有後面同袍一重重殺戮!
整個戰陣,就是爲殺戮而生!
這是大漢驕傲,霍去病的智慧,無人可奪其榮耀!
此刻,兩支大軍迅速靠近。
讨逆軍将士一輪箭雨放完,動作統一,同時取出上好弦的軍弩,對着幾乎沖鋒到眼前的敵軍,萬箭齊發!
箭矢破空,箭箭奪命!
将士們毫不猶豫地扔掉軍弩,再次架起了強弓,間不容發。
最前方個個領兵大将,以及麾下将校姿态一緻,各自取出武器,與敵軍短兵相接!
典韋人高馬大,兩杆短戟揮舞,勢大力沉,一戟多命!
許褚橫刀立馬,兩眼猩紅,長刀破空,刀光閃閃,無一合之敵!
黃忠笑容憨厚,卻滿臉鮮血,長刀劈砍撩抹,招招奪命,最是輕靈!
趙雲神色凜然,長槍連點,槍影重重間,無一人沖過戰陣,最是從容!
每個人身前都一樣,敵軍屍骨堆積,形同堡壘一般,讓他們越戰越勇!
他們都是這天下最勇猛的戰将,軍陣之中并不顯眼,但短兵相接,正是他們的用武之地!
而且後方将士一輪輪箭矢不停,不斷在沖鋒的敵軍中央綻放,讓敵軍的沖鋒不斷受阻,爲他們前方大将減緩壓力。
而前軍最薄弱處,屍骨累累,鮮血彙聚,箭矢密密麻麻,鋪滿地面!
河東衛氏最精銳的三千長槍兵,風馳電掣,如狼似虎般沖入戰陣!
此刻卻早已倒地身亡,無一人生還!
每個人,每匹馬,身上都不知插了多少箭矢,慘不忍睹!
一衆讨逆軍将士都知道,那是他們主公所在的地方,在一路變陣當中,就開始連連放箭針對!
三千河東精騎在沖鋒當中,迎接了所有讨逆軍将士至少六輪箭雨,可謂死得慘烈至極!
一群宮中的女子彙聚,終于感受到了戰場兇險,幾度以爲就要被那一杆杆長槍刺死,最終卻險死還生!
此刻正是嬌喝聲不斷,驅趕着一輛輛馬車拼命前沖,隻想盡快脫離戰場。
郭嘉藏身其中,滿頭虛汗,猶自嘀嘀咕咕:“将軍,将軍被那傻老頭坑死了,這次我要是能活着,一定,一定得弄死那個傻老頭!”
一個嬌媚女子同時軟綿綿低語:“皇……黃姐姐,陛下真的沒在意我們性命,否則他不會讓我們來送死!”
另一個端莊女子聲如蚊讷:“你要理解他,他年紀雖小,但他承擔的卻多!隻是這位陸将軍,陸将軍可惜了,皇甫老将軍未免太心急了!”
混亂的戰場後方,同樣厮殺聲不斷!
隻不過卻是無邊無際的河東衛氏精騎,源源不斷沖向中間兩人!
一個矮胖漢子滿臉兇惡,厲喝連連:“衛家兄弟,今日能殺皇甫老賊者,賞千金,能殺陸家小賊者,賞陳留兩個女公子!”
皇甫嵩衣袍染血,長刀縱橫劈砍,護在陸遠身邊,氣喘籲籲道:“小子,是老夫對不起你,老夫無論如何,也會将你送出去!”
“這不怪你,隻怪你的人頭太值錢!”
陸遠滿頭滿臉鮮血,方天畫戟前刺後點,鮮血滴滴答答流淌,喘着粗氣問道:“我隻是沒明白,我軍戰陣自有對策,你爲何提前沖出!”
大戰當中,變陣開始,皇甫嵩就長刀一揮,主動沖向牛輔!
沒等陸遠反應,牛輔見到皇甫嵩,同樣像打了雞血一般,統帥大軍前來圍剿!
戰場不斷向虎牢關方向移動,他們卻一直被困在原地,以至于現在成了敵軍後方!
而讨逆軍隻要到了戰時,軍規就隻有戰時條例。
沒有主将命令,整支大軍要麽徹底消滅敵軍,要麽就會一直退到虎牢關,借着地利再戰!
“老夫戰場殺伐,始終身先士卒!”
皇甫嵩一刀劈出,艱難解釋道:“老夫領兵多年,習慣使然,總以爲在統帥千軍,結果卻隻有單人沖鋒,沒有任何人相随!”
他老當益壯,依舊悍勇,鮮血自鬓邊銀發滾滾流淌,很是猙獰!
身邊敵軍屍骨堆積,他卻依舊縱橫馳騁,不斷替陸遠格擋刀槍!
“你不用管我,我沒那麽容易死!”
陸遠攻擊間身形騰挪,如同本能般躲避明槍暗箭,一臉凝重道:“一會兒牛輔再露面,我會射殺牛輔,我們趁機沖殺出去!”
他心頭無奈,一群河東精銳都拼命向他攻擊!
這樣下去,不被打死也得被累死!
必須得找到機會,斬殺牛輔制造混亂,才能有機會突圍!
否則被皇甫嵩領兵多年的習慣害死,那真是倒了血黴!
“好,縱使老夫拼命,也得殺了牛輔,不留隐患!”
皇甫嵩策馬周旋,找着機會繼續道:“牛輔此人,雖然喜歡占蔔卦象,但用兵卻是行家裏手,大戰中尚能用懸賞故意激将你,不可不除!”
交戰時,他正是爲了斬殺牛輔,才身陷敵陣!
此刻鏖戰不斷,險象連連,更讓他堅定了心志!
牛輔卻在人群中一聲冷笑:“還要殺了牛某?衛家兄弟,下馬放箭!”
陸遠眼皮一跳,騎射需要萬裏挑一,但步射卻是行伍士卒的看家本事!
他不及多想,猛地拉出軍弩,憑着感覺向牛輔射去!
一箭破空,隻有一次機會,人群混戰之中,他也毫無把握!
同一時間,對方百餘人同時下馬,挽弓搭箭,瞄準了皇甫嵩!
箭矢綿軟,皇甫嵩連連劈砍,但數量極多,瞬間便已後心中箭!
皇甫嵩驚呼一聲,栽落下馬,卻在半空中被陸遠一把拉住,拽上絕影馬背!
敵軍中猛地騷亂一下,驚呼聲起!
陸遠不知是不是自己一箭建功,卻沒有絲毫耽擱,一策絕影,馭馬如飛,向外沖去!
隻是敵軍重重,他長戟劈砍點刺,一時根本無法沖殺出去!
沿途卻有越來越多人開始下馬放箭!
“殺陸家小賊,賞兩個女公子!”
敵軍中的聲音再起,讓陸遠不禁心頭一黯,他那一弩,沒有殺死牛輔!
四石強弓和一石軍弩,差别太大,手感完全不同!
不過河東衛氏,對于這個懸賞如此狂熱,卻早已讓他殺機大作!
皇甫嵩面色如土,澀聲道:“老夫不行了,隻可惜沒有救出你!你下馬跑,避免暗箭,還有一分機會!老夫尚有一絲勇力,還能再助力一分!”
陸遠長戟向後一點,刺死一人,微微皺眉道:“傷到要害了?”
皇甫嵩頹然:“老夫終究年邁,沒傷要害也不行了!”
陸遠屈身躲開背後一箭,一咬牙背起皇甫嵩道:“一起沖出去!”
戰馬咆哮,長戟縱橫,前方依舊人影憧憧。
無數河東衛氏精騎口号嘹亮:“殺陸家小賊,賞兩個女公子!”
陸遠渾身浴血,漸漸有些力竭,前胸甲胄上還挂着箭矢,鮮血淋漓間依舊在拼命沖殺!
皇甫嵩猛地腦袋一垂,聲音低迷:“小子,老夫明白了,你背着老夫一起跑,是讓老夫幫你擋後面的暗箭!”
“你反正都不行了,我隻能這樣把你帶出去!”
陸遠嗓音沙啞:“你是将軍,我是士官長!将軍有很多,士官長屈指可數!将軍代表榮耀,最後一顆子彈會留給自己,士官長隻會不擇手段地活下去,爲了複仇和希望!”
他重重喘着粗氣,掰斷胸口箭矢,繼續策馬向外拼殺!
周遭喊殺聲震天,鮮血順着頭盔滴落進眼眶,他依舊向外拼殺!
皇甫嵩卻再次腦袋一點陸遠肩膀,斷斷續續道:“你在胡說什麽,老夫本來隻是說說,未必會死,但一直幫你擋箭,卻必死無疑了!”
“你安心去死,我會爲你報仇!”
陸遠低聲嘀咕:“我不能陪你說話了,我是士官長,我得保存體力沖出去,沖出去才能報仇!”
他長戟橫蕩,架開一堆長槍,一咬牙拔掉肚皮上的槍頭,再次策馬向外沖去!
皇甫嵩低聲呢喃:“你是忠是奸,能不能匡扶大漢……”
陸遠意識有些模糊,沒有回話,卻漸漸發現前方敵軍正在敗退!
兵敗如山倒!
一個個河東衛氏的精騎倉皇逃竄,從陸遠身邊錯馬而過,卻根本不敢停留一瞬!
皇甫嵩再次呢喃,聲同呓語:“沖出來了,你是忠是奸,能不能匡扶大漢,該告訴……”
“砰!”
皇甫嵩話沒說完,墜落下馬!
陸遠一怔,心念之間,絕影駐足。
他看看前方,大群河東衛氏的精騎依舊在潰散!
回望身後,稍稍遲疑一下,大漢的戰神死了?
那個知道是在替他擋箭,卻主動幫他擋箭的戰神,死了?
還沒問完話,就死了?
陸遠踉跄下馬,在皇甫嵩身邊僵了片刻,艱難舉手行了個軍禮,張了張嘴,幹巴巴一笑:“不能!你是大漢的戰神,可我是後世的老兵,不是這封建王朝的奴才!”
一道聲音如晴空霹靂,在陸遠耳邊炸響。
“主公,你到底在哪?”
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高喊,響徹曠野。
陸遠精神一振,看向遠方,咧嘴低語:“正好,陸某從不行滅絕之事,但河東衛氏,該滅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