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讨逆軍将士列着戰陣,策馬緩行。
前方馬車成群,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對未來各有憧憬。
後軍中,卻已經大将林立,一片肅殺。
“主公,這老頭還不走?”
典韋抓着絡腮胡子,疑惑問道:“不出一炷香,敵軍就能追上來了,是給他弄暈,還是灌點雞湯?”
他凜然不懼,隻是覺得皇甫嵩這把老骨頭,上了戰場,必死無疑!
“休要廢話,老夫縱橫沙場時,你還沒這麽黑呢!”
皇甫嵩老臉一甩,硬邦邦道:“老夫在此大戰,與你等無關!老夫統領京城禁軍,河東衛氏竟然敢馬踏京城而過,那就是死罪!”
他不知道雞湯是什麽,但一看這醜鬼的架勢,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
陸遠橫端強弓,眸光犀利:“他是百戰老兵,一生榮譽不可侮辱,生死各安天命!”
他已經勸過皇甫嵩多時,此時無意再勸。
“主公,那群女子,護不住了!”
許褚面色森寒:“如果要護她們,我軍列不開戰陣,隻能各自爲戰,必然損失慘重!”
陸遠面沉似水:“戰事緊急,大軍魚行,生死各安天命!”
命令傳達,大軍迅速變陣,以魚行陣行軍,看似散亂無序,遊魚一般遍布曠野!
一群女子依舊不明所以,各自議論紛紛。
隻是混雜其中的一個孱弱青年,原本言行放浪,此刻卻已目露精光!
趙雲,黃忠等人并不多話,隻率領着各自麾下将校,與其他人遙相呼應。
戰馬咆哮,煙塵漫天,大軍此刻終于露出了其兇殘的一面!
皇甫嵩老眼微眯,打量戰陣,揮舞着長刀指點:“這般天氣,煙塵要是多一些就好了,正可無中生有,震懾來敵,以便軍陣分批絞殺!”
他久經沙場,眼光老辣,自然看出了魚行陣的兇殘。
雖然保守,卻可利用箭陣之厲,不斷殺敵!
這和他的性格一緻,隻要是敵軍,就絕不會心慈手軟,隻會斬草除根!
隻是魚行陣依舊有其不足,弓騎兵害怕被精騎近身!
對方是三萬精騎,如果一擁而上,極可能追上他們!
而他的提議,就是想辦法分散敵軍,一點點消耗!
“老将軍慧眼,當下天氣,最适合樹上開花!”
陸遠神色一亮,向着許褚輕喝:“傳令,兄弟們各取樹枝,由車上女子制造煙塵!告訴她們,這是救她們自己的命,不得有誤!”
許褚匆匆而去。
大軍遊蕩之間,一個個将士帶回大量樹枝,挂到了一輛輛馬車後方,由車上女子合力拖拽,搖搖擺擺,蕩起煙塵漫天!
黃昏之下,視線不明,一群女子搖身一變,成了無數大軍在前方緩行。
孱弱青年罵罵咧咧:“什麽狗屁計策,明明可以抓出奸細,逼禁軍參戰!”
嬌媚女子軟綿綿低語:“皇嫂,我們真的要天天這樣,做苦工嗎?”
端莊女子聲如蚊讷:“注意稱呼,我們會寫字,去皖城可以編撰書籍!”
後軍之中,同樣煙塵漫天。
皇甫嵩老臉開花,哈哈大笑:“小子,老夫提個建議,你就有了想法,真不錯!這個……呸,這沙子!”
“陸某隻是借用一個死人的半招!”
陸遠嘿嘿笑道:“一個酒鬼,生前恩怨已了,陸某給了他個英雄的死法!正想着沒法向死人讨人情,這回倒是讨回來了!呸!怎麽弄這麽多沙子!”
他說的酒醉自然是張飛,随意一個承諾,送的是呂布人頭!
是袁紹承諾過的一州之地!
“半招……怎麽不用全招?”
皇甫嵩神色振奮,忍着漫天黃沙相問。
他一生最喜歡用火,火中伏屍百萬毫不爲過,還是第一次這麽喜歡沙子!
“全招是拼命的,陸某不是亡命徒!”
陸遠眯着眼睛解釋:“讓大軍拽起樹枝,效果更好,但會影響軍陣,一旦被識破就會葬送兄弟們性命!這是搏命招式,兵家大忌,半招正好……”
他有心騙皇甫嵩去前軍,讓皇甫嵩遠離戰場!
但見到皇甫嵩罕見開心,一時倒不忍心相騙了!
相處以來,這位沙場戰神雖然一身豪邁,但總是難掩郁氣,從未如此肆意過!
黃忠一臉憨笑早已變成苦笑,捂着嘴大喊:“主公,你救了關羽一命,他能承情嗎,那小子對我們殺機最盛!”
“他不會承認,但心裏會承情!”
陸遠随口回應:“他和我們沒仇,犯不着斬盡殺絕,等以後天下太平了,讓他到皖城接着賣棗去!”
他并不知道,在這劍拔弩張的軍陣不遠處,三個身影同樣身陷黃沙,遮遮掩掩,嘀嘀咕咕奔向京城。
“大哥,新天子隻是個孩童,就算好騙,但他也沒兵啊!”
“三弟,到了京城你就閉嘴吧!我們有呂布人頭,呸,這麽多沙子!”
“大哥,我們搶了袁紹,還是直接去荊州吧!劉表是你宗親,能護着我們!”
“二弟,有兵馬了,劉表才能認我這個宗親,呸,這沙子,保護呂布人頭!”
三人一路商量,嚴防死守呂布人頭,漸行漸遠。
夜幕越來越深,煙塵越來越大,地面震顫,敵軍越來越近!
所有的将士都已經挽起強弓,微微上仰,準備着蓄勢一擊!
轟隆隆的騎兵到來,自地平線上黑壓壓一片,馬蹄咆哮,越聚越多。
三萬河東衛氏的精騎陣型齊整,呼嘯戰馬直追。
猶如一條長蛇探頭,漸漸露出了整條身子,無邊無際!
面對漫天黃沙,昏暗中不知人數的敵軍,三萬精騎稍稍駐足,中間萬人方陣便筆直沖出!
一萬精騎猶如蛇信,呼嘯戰馬,在奔行中不斷拉近距離,漸漸已經看到了讨逆軍後軍!
陸遠眸光銳利,打量這支來自河東衛氏的精騎軍容。
直到見一萬大軍率先沖出,不禁和皇甫嵩對視一眼,各自露出了笑意。
他們都知道,這萬人已經完蛋了!
利箭破空,猶如令箭!
黃沙之中,第一輪箭矢由七千人齊射,密密麻麻,鋪天蓋地!
“噗!”
“唏律律……”
“砰!”
一瞬間,馬蹄咆哮中,頓時多出了數種雜音。
箭矢透體,戰馬嘶鳴,傷病哀嚎,人仰馬翻之聲不絕于耳!
大軍依舊互相追逐,河東衛氏的精騎卻猶如被斬首一般,探出的蛇信直接斷去一截,多了千餘騎傷亡!
魚行陣變幻,開始周而複始,分批放箭,漫天箭矢如同下雨一般,絡繹不絕。
八十步距離,如同一道生死線,雖然在追逐中不斷前移,卻時時刻刻都帶着數百性命!
一條蛇信越來越短,一路戰馬傷員鮮血遍地!
凜冽的寒風中,血腥味撲鼻,令人窒息!
大戰在追逐中僵持良久,整條萬人蛇信幾乎死絕,另外兩萬大軍卻依舊隻是追逐,毫無動靜!
顯然被煙塵迷惑,不知前軍數量,不敢妄動!
皇甫嵩老臉猶如橘皮開花,哈哈大笑:“他們完了!除非再放棄萬人,兩翼包抄,中路突破,才能與我等近身搏殺,但他們不敢!”
陸遠一箭放出,笑臉剛露,卻僵在臉上。
隻見河東衛氏的另外兩萬大軍,忽然向兩方分散,對着讨逆軍包抄而來!
猶如一條巨蛇張開大口,急速向前捕食!
兩萬大軍黑壓壓一片,殺氣騰騰,陰森無比!
大軍剛剛散開,中間猛地露出一支長槍兵,人數不多,卻甲胄分明,同時換上身邊一直空置,體力充沛的戰馬,風馳電掣般向着前軍沖去!
皇甫嵩的大笑戛然而止,老眼怒瞪,厲聲大喝:“是董卓麾下的牛輔!”
混在女子當中的郭嘉聽着馬蹄聲,不禁眼皮一跳,連連暗罵:“完了,近身搏殺,我還沒娶妻……”
陸遠猛地挂起強弓,手持方天畫戟,嘶聲大喝:“兄弟們,車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