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聲中,一個身材不高,很是魁梧的老者進了司徒府。
“車騎将軍朱儁,見過骠騎将軍!”
老者抱拳,一派行伍作風,朗聲笑道:“老夫聽了将軍詩句,知道将軍戰績,早就想一睹将軍真容,可惜直到此刻,才有機會前來拜訪将軍!”
他正是錢塘侯朱儁,官任車騎将軍。
一生行伍殺伐,南征北戰,同時立足朝堂,深受重用,堪稱出将入相。
之前董卓進京,屢屢邀他相助,被他拒絕後因爲惜才沒有殺他,卻也忌憚他的謀略膽識,将他與小皇帝一同軟禁。
陸遠快步迎上,虛手一擡,鄭重其事:“老将軍是行伍長輩,陸某隻是恰逢其會,與老将軍的功勳相差太遠,受不起老将軍的禮!”
兩人寒暄一番,進了客室落坐。
朱儁眉眼一擡,見到在一旁打盹兒的郭嘉,不禁微微蹙眉。
竟然還有外人酣睡,這在會客的禮儀上,極爲不妥。
陸遠呵呵一笑:“陸某的朋友,嗜睡如命,老将軍見諒!”
朱儁沒再多想,卻看着外面風風火火忙碌的一群女子,眼角輕跳,面色詫異道:“将軍用她們,就是來幹這等粗活的?”
他有目的而來,此時看得分明,這群女子竟然在搭建軍中土竈,隻有少量士卒在一旁教授指點,卻無人伸手幫忙。
這不禁讓他心中急切,恨不得親自上前制止。
“老将軍以爲呢?”
陸遠随意笑道:“難道陸某收留她們,是爲了把她們供起來養着?”
他語氣不耐,這麽簡單的事還值得相問?
朱儁一怔,随即尴尬笑笑:“這倒不是,老夫隻是一時疑惑……”
“隻是給她們找些事,做一下軍糧!”
陸遠樂呵呵道:“我軍吃不了面餅,頓頓肉食,難免讓朝堂爲難,這才在此自給自足!”
他随意解釋,免得讓朱儁難堪。
“将軍,軍糧技術,我們有言在先!”
朱儁微微皺眉:“此事名義可以給皖城喬家,需要由朝廷從中操作,但現在将軍親自動手,收買京城民心,這怕是有些不妥吧!”
他眼光老辣,第一時間想到的和郭嘉一樣,是京城民心。
陸遠随意擺了擺手:“老将軍想多了,陸某要是對京城有心,何必與天子做交易,直接送給百姓多好!”
事實上他當時是沒想到,隻不過現在卻可以用來吹吹牛。
“将軍在皖城大刀闊斧,收買民心卻是實情!”
朱儁神色肅然:“民心所向,朝廷豈會不懂?即便是先帝,在面對黃巾之亂時,也是遲疑許久,考慮要不要對世家開刀!将軍以解決土地兼并收買民心,心思會不會太多了!”
陸遠一愣,那個昏君漢靈帝還有過這個想法?
不過靈帝剛登基時,确實有過一番作爲。
而現在這個朱儁,也同樣看穿了他的心思。
這時,郭嘉翻身打了個哈欠,一臉頹喪道:“不談正事,不如不談!”
他姿态慵懶,很是無禮,簡直狂妄到了極點。
不過陸遠知道,他是故意爲之,提醒自己不必在此事糾纏。
朱儁同樣是聰明人,很快想通,這種事情根本談不出結果。
他的刀子不夠鋒利,就管不了對方所爲!
“老夫隻是慕名而來,不過見了這些女子,倒是心生感慨!”
朱儁輕歎一聲:“都是些可憐女子,希望将軍能善待她們,不讓她們在京城随意抛頭露面!否則即便天子仁慈,皇甫老将軍爲了朝廷尊嚴,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他滿面憂愁,似乎真情流露。
“老将軍說這話,就是欺陸某無知了!”
陸遠笑眯眯道:“老将軍縱橫沙場,竟然還有這副慈悲心腸?再說皇甫老将軍要殺人,與陸某何幹?要是少了人數,陸某自會去找天子讨要!”
他心中怪異,朱儁對這群女子,未免太上心了!
“嗨,果然瞞不住将軍,讓将軍見笑了!”
朱儁尴尬一笑:“這其中有老夫在意的人,隻是時勢多變,命途多舛,如今雖然不便相認,卻難免心中牽挂,一時失禮了!”
他心中嘀咕,果然關心則亂,這個差事着實不好辦。
“老将軍何必裝糊塗,徒勞傷神!”
郭嘉在一旁長身而起,懶洋洋道:“在下雖然爲人懶惰,但老将軍要是再這麽糊塗下去,在下就隻好去看看這群女子,找出老将軍在意的人,之後再來聽老将軍的正事了!”
他随意落坐,依舊無禮,一臉無奈地看着朱儁。
朱儁心頭一跳,之前從沒把此人當回事,隻當是個無禮狂悖之徒。
現在才明白過來,這位将軍會客時,爲什麽還留着此人在邊上。
這分明就是個人精!
朱儁看了看陸遠,見陸遠無動于衷,隻得向郭嘉抱拳笑道:“閣下言語誅心,可知禍從口出,慧極必傷?”
他不得不正視郭嘉,因此警告一下。
這是他常年出入行伍,身爲上位者的習慣,不喜歡被人威脅。
“老将軍何出此言,在下體弱,經不得吓!”
郭嘉漫不經心道:“老将軍束手束腳,自己露了破綻,已經被拿捏在手,吓唬在下有何用?在下隻是口渴了,起來找碗酒喝的……”
他在桌案上翻了翻,心頭一陣郁悶,果然沒有酒,就又随意倚靠在後面。
毫無儀表風範!
朱儁眼角跳了跳,這個無禮混蛋,三言兩語就将自己的底拆穿了,反倒跑到一旁偷懶,好像一副與己無關的姿态。
隻是這個混蛋到底是猜的,還是有了把握?
“老将軍,這次該談正事了!”
陸遠得了郭嘉的提醒,不禁樂呵呵道:“陸某的朋友,畢竟還沒出去呢,什麽都好談!”
他心頭明悟,朱儁此來,就是爲了外面一群女子。
隻是這群女子人數太多,讓他找個特殊的出來,也着實麻煩,不如先談談條件!
“将軍,老夫之前并無虛言!”
朱儁恢複鎮定,淡淡笑道:“隻是一個舊識而已,老夫即便有心,也是身無長物,無法與将軍談條件,一些收藏寶貝,有心送與将軍,也不知能不能入得了将軍法眼!”
他心思細膩機警,想到之前應該是關心則亂,露了破綻,那現在就必須若無其事。
否則越是關心,就越要被人拿捏,甚至可能壞了大事!
陸遠笑容滿面:“老将軍的舊識,陸某總要照顧照顧,老将軍不妨說說要求?”
他聽出了朱儁的托詞,就是擔心暴露。
但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感興趣!
“将軍,老夫沒什麽要求!”
朱儁神色從容:“她們身子不潔,沒人會欺淩她們,皖城富饒,她們餓不死,一路南下,更有将軍會護她們性命周全!”
陸遠微微點頭,有了些大緻把握。
首先朱儁不想他在意的人被挑出來,因此不露任何線索。
其次朱儁擔心此人被人淩辱,因此故意說身子不潔。
而且朱儁很擔心此人安全。
陸遠不禁看了看朱儁,這麽在意的人,難道是朱儁女兒?
朱儁神色自若,猛地一拍額頭,一副恍然神色,豪邁笑道:“差點忘了,老夫還有個來自大月氏的珍寶,初次見面,當個見面禮!”
陸遠心頭一熱,來自大月氏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