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大營前,長槍林立,旌旗獵獵。
一隊隊士兵軍陣嚴整,陣前大将齊聚,甲胄雲集。
高台上,十七路諸侯俱在,靜靜看着這一切。
這是大軍出征的日子,他們要西進二十裏,在兩日内趕走呂布,奪回高崗營寨。
“小将軍,記住你的承諾!”
袁紹語氣淡漠:“我聯盟大軍爲了這番士氣,一日内吃掉了兩日軍糧,如果小将軍不能按你保證,在趕走呂布後恢複軍糧供給,怕是隻會死于亂刀之下!”
他内心煩躁,盡管早知道軍糧被人掌控,有如大軍被人捏住七寸,但也沒想到會有今日,捏着七寸竟然變成了被人牽着鼻子走!
按探馬來報,一日内确實沒有軍糧運送,可見這個陸家小賊夠狠,竟然連自己的軍糧都一起斷了。
現在大軍都得按這小賊的要求行事,那他這個盟主還有何用!
“本初兄放心,隻要滅了呂布,糧道自通!”
陸遠老神在在:“不過本初兄謹記,陸某一介武夫,沒法時時克制殺意,你那點微末武藝,就别總對陸某拔劍了,免得提前死于非命!”
袁紹臉色一寒,習慣性按着劍柄的手微微放緩。
這個粗鄙武夫,竟然連他都敢威脅,隻可恨他麾下上将,顔良文醜不在!
這次卻是真的不在了,他翻遍大營都沒找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最懷疑的自然是陸家小賊,隻是這小賊還沒這份本事,能悄無聲息地幹掉他兩員上将。
剩下就是他的族弟袁術,這個他還得找機會試探下。
袁紹聽到一陣輕咳,知道是在提醒他時間,不禁神色一凜,朗聲大喝:“大軍,出發!”
戰鼓擂動,咚咚咚響徹四野。
大軍轟隆隆啓動,直奔呂布的高崗營寨。
二十四萬大軍無邊無際,分前後兩軍,一時聲勢無兩。
腳步踢踏間,大地爲之震顫。
河内太守王匡,東郡太守喬瑁,濟北相鮑信,山陽太守袁遺,北海太守孔融,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祁鄉侯袁紹,兖州刺史劉岱,徐州刺史陶謙,豫州刺史孔伷,冀州牧韓馥。
十二路諸侯統兵十四萬,居于前軍。
同時有大将于禁,張郃,鞠義,高覽,武安國,衛茲,趙寵,滿寵,曹豹,臧霸,陳登,蕭建,笮融,趙昱,孫觀等,浩浩蕩蕩,鬥志昂揚。
後軍則有讨逆将軍陸遠,後将軍袁術,北平太守公孫瓒,長沙太守孫堅,以及自封的上黨太守,奮武将軍曹操。
五路諸侯,十萬大軍,大将典韋,許褚,黃忠,嚴綱,田豫,劉備,關羽,張飛,公孫越,公孫續,公孫範,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李典,樂進,紀靈,李豐,張勳,橋蕤。
再加上孫堅麾下,程普,韓當,黃蓋,孫贲,孫靜,孫河,孫香,朱治,吳景,徐琨,孫策,簡直比前軍還多。
而且兵種上無論是讨逆軍的全精騎,還是成名已久的白馬義從,或者袁術麾下虎贲騎,抑或孫堅麾下的江東老卒,都要比前軍強悍得多!
陸遠一翻身上了絕影,向典韋等人笑道:“走,一起去逛逛,讓諸葛亮感受下行伍氣息,回皖城就沒這機會了!”
聯軍中人人皆知,讨逆軍主将陸遠,對他這位族弟最是愛護,但凡有機會都要帶其曆練。
雖然陸遠人見人恨,但陸遜爲人機靈,辦事利索,在諸侯中行走,卻是交口稱贊。
即便對陸遠厭惡至極的袁紹,對陸遜的不卑不亢,進退有據也很是認可。
尤其是陸遜一身精湛騎術,不知讓多少行伍老卒看得汗顔。
就算沒有戰馬三件套,陸遜的騎術也遠超普通大将。
有人深知詳情,陸遜是堂堂正正的将門之後,出身京城陸家。
城門校尉陸纡抵抗董卓進京,京城陸家舉族被滅,隻有陸遜這個六歲孩童逃脫。
陸遜一路策馬南下,躲避西涼鐵騎追殺,不知經曆多少兇險,才練就這一身好騎術。
這番經曆,更是讓衆人對陸遜多了絲認同。
現在則又多了一人,同爲孩童的諸葛亮。
陸遠帶着陸遜和諸葛亮看完袁術的虎贲騎,又去看公孫瓒的白馬義從。
“将軍不騎白馬,臨陣不自标異!”
陸遠笑呵呵指點:“爲将者,千萬不要爲一時風光,弄得自己與衆不同,你們聽戲文裏那些名将裝束,上了戰場就是活靶子,都會死得極慘!”
陸遜和諸葛亮各自點頭,身有感觸。
“白馬義從,并非如世人所說的爲了華貴美觀!”
陸遠指着清一色的白馬精騎笑道:“公孫瓒常年駐守北方苦寒之地,在冰天雪地裏戰鬥,挑選白馬,才利于他們在冰雪裏僞裝,這是名将風範!”
諸葛亮伏在馬上,欠身施禮:“世人愚昧,還以爲白馬将軍是嘩衆取寵,多謝将軍爲亮解惑!”
他剛剛學習騎馬,隻能緊緊伏在戰馬上,抓着戰馬鬃毛穩定身形。
他能感受到陸遠對他的照顧,一路上都盡可能帶着他增長見識。
隻是他的從父諸葛玄還在袁術手中,讓他隻能将這份感激藏在心底。
陸遠不以爲意,卻突然眼前一亮,見到了劉關張三人,不由策馬上前,笑眯眯道:“玄德兄,别來無恙?”
劉備神色自若:“勞小将軍惦記了!”
“陸某不是惦記你,是的盧馬啊!”
陸遠沉聲感慨:“玄德兄答應了陸某的盧馬,陸某已經将它送給了麾下大将,現在玄德兄絕口不提此事,讓陸某很爲難啊!”
劉備面不改色,語氣低沉平緩:“小将軍在說什麽?備,聽不懂!”
陸遠一怔,渾然沒想到這厮竟然公開耍賴,還能如此波瀾不驚。
就算借荊州不還,也該找個理由吧?
陸遠深深看了看劉備,呵呵笑道:“行,聽不懂就算了!”
他策馬就走,開口要不到,那自然是動手自己取。
本來他也不是愛講理的人!
張飛卻突然咧嘴一笑:“小将軍,别琢磨戰馬了,還是關心下這兩個孩童吧,戰場上刀槍無眼,别不小心夭折了!”
陸遠勒馬,笑眯眯道:“酒鬼,你什麽意思?”
張飛破鑼嗓子嚷起,嘿嘿大笑:“俺就是勸你,小心看着點這兩個孩童,你費盡心血栽培,死了怪可惜的!”
他笑得随意,但威脅之意明顯。
一群白馬義從紛紛側目,神色詫異。
關羽微微眯眼,看向張飛:“三弟,你又喝酒了?禍不及家人,這都不懂嗎!”
劉備頭皮一麻,惡狠狠瞪了張飛一眼。
這個讨逆軍小賊,原本對他們不太在乎,等他們建功立業,再找公孫瓒借點兵馬,就根本不用理會。
可他三弟現在去揭人逆鱗,這不是橫生事端嗎?
尤其用兩個孩童威脅,這讓别人怎麽看他們兄弟三人?
而且這個讨逆軍小賊,逼迫幾十萬大軍去和呂布拼命,哪是什麽信男善女!
他想着這些,不由緊緊盯着陸遠,擔心這個小賊暴起發難。
陸遠卻輕輕一笑:“不錯,有膽識,陸某會賞你個英雄的死法!”
他說話間随意擡了擡手,止住了正要上前的典韋,許褚,黃忠。
“大胡子,你要殺我和我二弟?”
陸遜跨坐馬上,字字铿锵:“你自以爲英雄,我兄長不敢殺你,實則他是視你爲蝼蟻,生死隻在他人舉足之間,不屑理會!但我與兄長不同,你要殺我,我就會先殺了你!”
他神色凜然,小小的胸膛中似乎有無盡豪情湧現,像是烈火般熊熊燃燒!
一隻蝼蟻能不能活命,不在于蝼蟻如何掙紮,而在于旁人落腳時會不會踩中。
他要殺張飛有很多辦法,一隊精騎就可以将張飛亂箭射死。
或者是聯系張達,向他們透露的盧馬消息的死間,将張飛暗算緻死。
“俺當年差點殺死董卓,誰敢視俺爲蝼蟻!”
張飛環眼一瞪,惡聲惡氣:“你們這些狗屁諸侯,要麽隻是對董卓拔過劍,要麽就是刺殺失敗的,論天下英雄,誰敢瞧不起俺?”
他對陸遜的威脅不以爲意,但陸遜瞧不起他,卻徹底戳中了他的痛楚。
當年差點殺了董卓,是他至今最大驕傲,但天下人竟然都瞎了眼,不認賬!
劉備一陣頭疼,自己三弟絕對喝酒了,随便兩句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好了,我大漢還沒亡呢,自有律法尊嚴!”
兖州刺史劉岱面色陰沉:“按我大漢律法,當年董卓犯了何罪?如果看誰像亂國奸臣,就可以随便斬殺,我大漢律法尊嚴何在?你這酒鬼弑殺成性,不分敵我,爲何還在軍營?”
他是堂堂皇族,脾氣火爆,但平時卻不輕易開口,除非事關大漢威嚴。
此時踱步而出,一步一質問,自有一股貴胄氣勢。
他說的張飛兩眼一抹黑,完全聽不懂。
劉備雖然聽懂了,卻也是啞口無言。
如果看誰像奸臣,就可以随便斬殺,那天下早都亂了。
而且當年董卓并沒造反,隻是戰事不利,就算獲罪也輪不到他們斬殺。
如果一個将軍打了敗仗,幾個村民看着不順眼就可以殺了洩憤,那朝廷法度還有什麽用!
劉備被質問的頭大如鬥,索性裝着糊塗,呵斥起張飛。
諸葛亮卻在一旁下了戰馬,認認真真理了理身上長袍,走到劉備面前恭恭敬敬一禮:“使君,聽說您出身皇族?”
劉備一怔,到現在爲止,還沒被人叫過使君呢,此時難免有些心花怒放。
看着這個禮儀十足的諸葛亮,也越看越順眼。
隻是他面色卻沉重起來,唉聲歎氣道:“哎,如今漢室傾頹,此事說來話長,我三弟剛剛魯莽,小公子勿怪……”
“亮,隻是心有疑惑,問問使君!”
諸葛亮躬身求教,一本正經:“使君身在幽州,縣中任職,而幽州刺史劉使君卻是真正皇族,你們爲何沒有往來?”
劉備眼角一跳,這個孩童竟敢當衆問及此事!
他環視四周,隻見無數雙目光都彙聚在他身上,等着他作答。
隻是他如何回答?
幽州刺史劉虞确實給他謀了官職,但回了躺京城就沒再理他了。
任他多少次拜訪,都是閉門不見。
諸葛亮卻衣袖飄飄,走到劉岱身旁,長揖至地,恭恭敬敬道:“使君是皇室貴胄,那位使君也是皇室,亮,恭喜使君尋得皇室宗親!”
劉岱老臉抖了抖,這個事怎麽回答?
皇室的事,怎麽能當做家常瑣事,當衆談論!
真正的皇室出身,會四處宣揚自己身份嗎?
之前諸侯議事,劉大耳被袁紹呵斥,他沒有出言制止,這還不夠明顯嗎……
隻是現在諸侯共讨董卓,他不願意追究這個,得罪公孫瓒罷了!
他有心将諸葛亮一腳踢飛,可陸遠就在一旁,那卻是個真正無法無天的主!
劉岱僵持片刻,讪讪笑道:“都姓劉嘛,五百年前是一家!”
他生怕被這孩童糾纏不清,說完就匆匆離去。
周圍人卻是一片嘩然。
這個劉大耳宣揚自己出身多年了,結果就是都姓劉,五百年前是一家?
那麽天下姓劉的可就多了!
劉備面色一沉,第一次變了臉色,一身殺機沛然,這兩個混賬孩童實在該死!
一個孩童将門出身,一身勇烈,這個孩童更是口舌如刀,殺人誅心!
劉備已經感覺到無數懷疑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打轉。
這讓他心中殺機更盛,這兩個孩童必須死!
諸葛亮恍若未覺,依舊想要開口。
“好了,口舌之争,多說無益!”
陸遠輕喝一聲:“諸葛亮,别把人逼瘋了,還得先殺呂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