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着腦袋,神色一緊,猛地看向水鍾,知道自己沒醉多久,這才心中稍安。
可他随意環顧四周,卻直接頭皮一麻。
隻見大帳之中,無論是諸侯還是大将,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生死不知!
曹操小心翼翼試了試夏侯惇鼻息,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沒死就好!
他隻覺得此事怪異,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袁紹正迷迷糊糊爬起。
曹操心思急轉,匆忙趴在酒桌上,繼續裝醉。
袁紹拄着寶劍站起,同樣第一時間看向水鍾,這是爲将者的常識。
看清時間,袁紹環顧大帳,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幻,思忖起來。
他心中疑惑頗多,這是什麽烈酒?
剛開宴而已,竟然就給所有人都灌醉了,而且醒酒這麽快,還沒有宿醉後的頭疼之感!
還有他身後的顔良文醜去哪了?
之前他不想讓這兩人引起注意,始終沒有特意招呼,但這兩人酒量最好,肯定會比自己先醒!
他看着醉在身旁的高覽,暗自有了計較,顔良文醜應該是看出這裏沒有危險,擔心暴露,就隻留下高覽在此保護,提前一步回去,繼續隐匿了!
袁紹最終看向醉成爛泥的陸遠,心中怒火瞬間升騰起來。
這個陸家小賊害死了他許攸,逄紀兩個謀士,昨日還讓麾下拿人頭砸他,現在又知道了他的謀劃,徹底與袁術走到了一塊!
袁紹目光閃爍,寶劍緩緩出鞘,一步步靠向陸遠!
劍尖終于抵上了陸遠胸口,絲絲寒意駭人心神,他覺得隻要自己再遞進一步,就能瞬間結果了這個陸家小賊的性命!
之後他佯裝酒醉,就可以輕易離開這陸家小賊的軍營,讓這小賊死得稀裏糊塗!
隻是現在他卻臉色變幻,舉棋不定。
“袁某至今,除了少年時交友不慎,與曹阿瞞做過些荒唐事外,還從未如此卑鄙過!”
袁紹低聲沉吟:“袁某解救士人,誅殺宦官,即便離京依舊籌謀與京中王允裏應外合,匡扶漢室,隻可恨王允懦弱,才讓袁某淪落至此,與爾等爲伍,再行這龌龊之事!”
曹操聽在耳中,心中暗罵不已,同時緊張兮兮,擔心袁紹趁機殺人!
陸遠依舊裝醉,卻是肌肉緊繃,隻要袁紹稍有異動,他就能立即暴起。
此刻聽着袁紹的話,他卻不禁心有感觸,人心都在随時局而變。
袁家的袁隗支持董卓廢帝,袁紹指望不上,離京後隻能聯系王允,要不是王允膽小怕事,袁紹恐怕根本懶得做這聯軍盟主,更不會看透朝廷腐朽,暗自去謀劃冀州,自行發展!
畢竟以袁紹的家世,他仕途的起點,就是大多數人的終點!
而且袁紹在黨锢之禍中,救下了無數士人,聲望如日中天,與他們這各路諸侯混在一起,正如鴻鹄與燕雀爲伍!
同樣這也成了袁氏兄弟相争的原因,袁紹這個庶子實在太優秀了,相比之下,袁術身爲嫡子,反而得不到認可,成了袁家笑柄!
陸遠不動聲色,靜看袁紹反應。
無論别人怎麽變,他這條命都得是自己的,他選的路,也絕不會變。
袁紹稍稍沉吟,“嘡啷啷”寶劍回鞘,語氣不屑:“蝼蟻之輩,不足以毀掉袁某半生英名!”
他雖然放棄了趁機殺人的念頭,卻依舊難掩心中厭惡,用劍鞘狠狠捅向陸遠,沉聲喝道:“小将軍,趕緊醒醒!”
陸遠随意一翻身,避開劍柄,迷迷糊糊睜眼,環顧四周,不出袁紹意外的目光一凜:“怎麽回事,大敵當前,你們竟然如此貪杯!”
不等袁紹回應,陸遠已經向着帳外招呼,一群士卒呼啦啦進了大帳,挨個喚醒衆人。
一群人個個疑惑,覺得事情有異,卻也想不通差在哪裏,畢竟衆人都毫發無損!
曹操撇了撇袁紹,向陸遠意味深長道:“老弟,你這酒哪弄的,一喝就醉!以後可不能如此大意了,大敵又不是隻有董卓和呂布!”
“陳溫那孫子弄的!”
陸遠不以爲意:“我們揚州特産,以糧食釀的酒,就是這麽烈!”
曹操呆了呆,猛地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陳溫這個混賬,當今天下盜賊四起,餓殍遍地,先帝嚴禁以糧食釀酒,我等才喝青梅酒代替,他竟然敢對此置若罔聞!”
他本就被袁紹一句交友不慎氣得不輕,現在聽到有人無視朝廷法度,更是怒不可遏。
“老哥息怒,你剛出京城有所不知,這類人到處都是,現在還是先解決問題吧!”
陸遠長身而起,沉聲感慨:“我邀諸位前來,隻想再提一下之前誓言,凡我同盟,齊心合力!如今大敵當前,正是我等同仇敵忾之時,至于潘鳳擅取軍糧一事,人都死了,就算了吧!”
他目的達成,現在正是将聯盟重新聚集起來,一起迎戰董卓的時候!
冀州牧韓馥忿忿難平:“潘鳳擅取軍糧,可他有何動機啊,他畢竟是爲了聯盟而死!”
“韓使君,要不是潘鳳擅取軍糧,閻象豈會前去查探?”
陸遠語氣淡淡:“閻象最終身遭不測,死得稀裏糊塗!公路兄正是因爲閻象之死,才與本初兄生了芥蒂!如今公路兄與本初兄已經爲了大局,不再追究,你還想再解釋一番?”
他對自己的連環計頗爲滿意,環環相扣,嚴絲合縫。
根本不像王允那般,利用個女人在背後搗鬼,時隔良久,變數頗多,幾乎就是有棗沒棗打一杆子,隻憑天意!
韓馥腦袋一懵,這事兒根本無法解釋,總不能把潘鳳從地底下拉出來問問!
自己要是執意爲潘鳳讨個公道,恐怕還得被袁紹攀扯,最終逼得自己啞口無言,非得以死明志不可!
陸遠看着韓馥神色,不動聲色道:“好了,大戰在即,我等能同仇敵忾就好,這酒太上頭,不必喝了!”
韓馥喘了喘粗氣,默不作聲。
袁紹悶哼一聲:“韓使君,此次吃虧的是袁某,袁某已經不做計較,你還有何不滿?”
他此時無法再針對韓馥,但也要借此機會埋下一個借口,冀州韓馥對不起他!
韓馥頹然一笑:“韓某身爲袁家門生,豈敢啊!”
陸遠不禁看看袁術,見袁術無精打采,似乎對于死了一個閻象并不在意,對韓馥向袁紹的謙卑之言也漠不關心,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隻要袁術不再追究,那麽此事就算定了,起碼十八路諸侯能真正拉出去,與董卓拼一拼!
而顔良文醜失蹤,袁紹就算及時發現,也隻能吃個啞巴虧。
誰讓他整天嘀咕,可惜他的無雙上将,顔良文醜無一人在身邊!
陸遠環視一圈,樂呵呵道:“諸位稍後,我等以茶代酒,好好聊聊天!”
此事已定,他忍不住又惦記上張郃,于禁,滿寵,田豐等人。
隻是帳外卻突然一陣騷亂。
一個士卒汗如雨下,急急撞入大帳,神色惶恐:“呂布,呂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