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雄仰面大笑,不以爲意,猛地長刀斜劈。
“吭!”
一聲金石交擊的悶響,利箭被長刀蕩開,斜插進凍僵的泥土裏,箭尾顫顫!
華雄的笑聲戛然而止,臂膀一酸,長刀險些脫手而出,心頭劇震,好強的力道!
他是西涼軍中的猛将,久經沙場,不像許褚初出茅廬時,面對此景茫然無措,當機立斷,就猛地身子一翻,藏在雄駿的西涼戰馬身後。
戰馬凄厲的嘶鳴聲不斷,身上一朵朵血花迸濺,終于哀鳴一聲,轟然倒地!
華雄知道,這是對方在不斷張弓,執意要取自己性命!
見到一群西涼鐵騎已經追了過去,他也終于拖刀而出。
華雄腳步疾奔,隻是口中依舊爆喝:“來将何人,關西華雄,刀下不斬無名之輩!”
他心中斷定,隻要讓自己靠近,這個騎射高手,必定會被自己一刀兩斷!
陸遠連連開弓,箭箭奪命,一個個手執長弓的西涼鐵騎還沒沖到百步,就紛紛倒在箭下。
公孫瓒長槊在手,劈砍撩刺間渾身浴血,将一個個沖到近前的西涼鐵騎斬殺,隻是此刻卻神色冷肅,臉色緊繃。
“小将軍,我們該走了!”
公孫瓒語氣肅然:“我們尚可一戰,縱然不敵也能輕易逃離,但以孔北海的騎術,随便一個西涼小卒,就能取他性命!”
孔融手持寶劍,一臉威嚴,正要上前拼命,聞言卻不由一愣。
他看了看陸遠手中的強弓,公孫瓒血淋淋的長槊,西涼鐵騎的一杆杆長槍,最後看了看自己手中寶劍,終于默默還劍入鞘,面無表情,策馬退後。
陸遠再次一箭射出,向公孫瓒呵呵一笑:“伯圭兄所言極是,這裏的熱鬧看完了,你們先走,陸某殿後!”
公孫瓒悶哼一聲,并未遲疑,策馬拉着孔融就走。
他心中疑惑頗多,既然是看熱鬧,何必放出一箭,惹來一場厮殺!
對方大軍在側,華雄同爲猛将,難道憑他們兩人,還能斬将奪敵不成!
不過他更多的是震驚,盡管剛剛聽陸遠挽弓,就斷定了此弓不凡。
自己出身貴族,對寶物并不在意。
可是親眼所見,兩百步時,陸遠竟然開弓将華雄的戰馬射死,這是何等神力!
他同樣擅長騎射,但隻是百步内而已,根本無法想象這是什麽力道!
之前聽孫堅說陸遠沒殺高覽,是爲了促成聯盟有意克制,他還不以爲意。
現在看來,孫堅所言非虛!
隻是隐忍越深,圖謀越大,陸遠到底在圖謀什麽!
此事他一定得問清,免得自己死于非命!
孔融被公孫瓒拉着戰馬,臉色僵硬:“伯圭,你無需如此,孔某的騎術尚可!”
他心頭同樣震撼,卻與公孫瓒想的完全不同。
一将無能,累死三軍,這是常識,正如今天場景。
就算是自己的大軍,大将戰死,結果也會同樣如此。
但陸遠的讨逆軍,就算沒有大将在場,小卒卻依舊自成戰陣,拼死搏殺!
這次自己想到的治軍良策,一定得跟陸遠說清!
事關軍心,絕不能耽誤!
另一邊戰場。
陸遠幾箭逼退華雄,口中厲喝:“混賬東西,在下已經饒你幾命,你啰嗦什麽名字!再敢廢話,定斬不饒!”
他對華雄興緻不大,對方隻是他人的晉身之資,留着有用!
而且他與曹操擇日結拜之前,他們就早有定計。
能同行的一段路,必然會滿是血腥,無論是敵是友!
華雄看着腳下箭矢,和崩飛到一旁的長刀,額頭冷汗滾滾,現在自己性命,就在對方一念之間,隻是沒等他詢問,就見對方縱馬離去!
死裏逃生,卻不禁讓他驚疑不定,難道是過路的,否則豈會饒他性命?
陸遠策馬疾行,不過盞茶功夫,就追上了孔融和公孫瓒。
孔融匆忙上前:“小将軍,可有受傷?”
“使君費心了,陸某無礙!”
陸遠一臉惋惜:“可惜賊子人多勢衆,陸某趁機突圍,卻未能斬将奪敵!”
孔融輕歎一聲:“我等能及時脫身,已是僥幸,可恨鮑忠貪功,卻害死三千步卒!”
這次陸遠卻沒接話,孔融能逃生才是僥幸,這事讓他想寒暄都是一陣無力。
三人策馬向孫堅軍陣趕去,卻是各懷心事,信馬由缰,速度極慢。
“小将軍,這次孔某得和你說說正事!”
孔融率先開口,殷切笑道:“孔某此次失禮追來,隻是因爲想到的治軍良策,還需要小将軍幫忙,才能讓孔某的麾下軍心,就算不能和讨逆軍相比,但總能上陣一戰!”
陸遠頭皮一麻,強忍憤懑,淡淡笑道:“使君,陸某早就說過,使君有話直說即可,否則陸某一介武夫,确實聽不懂!”
“小将軍知道,孔某麾下,俱是北海青壯!”
孔融稍顯尴尬,徐徐歎道:“士卒身在戰場,心裏卻惦念着家中的老弱溫飽,如何軍心安穩!隻要小将軍肯借孔某一些軍糧,施恩于北海老弱,便可解孔某的燃眉之急!”
他心中忐忑,向号稱陸扒皮的陸遠借糧,也不知自己這點顔面夠不夠。
隻是權衡之下,事關軍心,他不得不開口。
“陸某與使君有論道之諾,此事自然義不容辭!”
陸遠豪邁笑道:“治軍之道,北海自有高人,鄭玄鄭司農一語道破春秋緻師,與而今鬥将的區别!使君若是有心,當回師北海,與此人相談一番,必然會豁然開朗!”
公孫瓒在一旁靜聽,此刻卻不由更加疑惑。
這位小将軍竟然勸孔融回師北海,難道這場大戰除了諸侯各懷心思之外,還另有隐情?
他斟酌言辭,隻想等孔融将客氣話說完,就開口問個清楚!
孔融卻是心中一暖,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小将軍高義,孔某記下了,北海百姓也都會感念小将軍的恩德!大戰過後,孔某必會拜訪鄭學之主鄭玄,邀他一起前往皖城!”
他爲人守禮迂腐,卻絕不愚鈍,聽出了陸遠的言外之意。
雖然不知道陸遠爲何勸他回師,但對方能借糧給他,他感激以外,自然要投桃報李。
第一就是陸遠的名聲,北海百姓該知道陸遠的恩情。
其次是被陸遠贊譽有加的,當世經學大成者,鄭學之主鄭玄。
陸遠随意一笑:“一言爲定!”
軍糧之事,又不是由他來出,不過是慷他人之慨!
至于讓孔融回師,是這場大戰因爲他和曹操的變數,不知改能活下幾個諸侯,而孔融這般率真的坦蕩君子,機會不大!
不過孔融不願離去,他也不會多費口舌。
畢竟他還沒想成佛,普度衆生!
三人終于接近了孫堅軍陣,公孫瓒剛要開口,卻忽然聽到軍陣之中,猛地響起一聲大喝。
陸遠凝神望去,隻見程普手執長矛,威風凜凜,斜指虎牢關上大罵:“助惡匹夫,何不早降!”
虎牢關上一員大将同時引兵出關,列好了陣勢!
公孫瓒面沉似水:“小将軍,你不是說孫文台必定會修整一夜嗎!”
“這個程普違抗軍令,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陸遠面色微沉:“伯圭兄,再看個熱鬧吧,陸某稍後給你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