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一面面旗幟铮铮作響。
旗幟上的陸字鐵畫銀鈎,迎風招展。
旗幟下是一處簡易軍營,七千餘精騎橫刀立馬,一片肅殺。
一個個讨逆軍将士身披銀白色輕甲,騎跨在體格強健的西涼戰馬上,一側挂着大弓,另一側橫放長槍,威風凜凜,氣勢洶洶。
外圍無數百姓注視着這裏,一臉殷切,卻沒人亂發一言。
這是讨逆軍出征的日子,牽動了無數人心。
陸遠一身戎裝,身披火紅大氅,策馬沖入軍營,目光逡巡,在大軍中縱橫穿插。
一群将士的目光追随着他們的主将,眸子中一片赤城。
“豈曰無衣!”
陸遠猛地舉起長槍,左臂敲着胸膛高喊,聲音如金石破空。
“與子同袍!”
讨逆軍将士聲嘶力竭,将胸膛敲得咚咚作響,猶如戰鼓擂動,與嘩啦啦的甲胄聲連成一片,聲勢如驚濤拍岸。
“豈曰無衣!”
“與子同澤!”
“豈曰無衣!”
“與子同裳!”
七千餘将士異口同聲,聲勢驚天動地,氣沖鬥牛。
陸遠大氅飄揚,振臂一呼:“出發!”
戰馬嘶鳴,讨逆軍将士們列隊而出,在馬蹄咆哮聲中轟隆隆沖向城門。
陸遠策馬躍出軍營,在陸康面前駐足,眸光剛毅:“祖父,時不我待,孫兒要走了!”
陸康衣衫烈烈,白眉随風,老眼有些濕潤,重重點了點頭:“嗯,你長大了,去吧!”
他轉身就走,毫不停留,直走出老遠,才擦了擦淚水,嘀嘀咕咕:“混賬東西,也不知道給老夫磕個頭!”
陸遠策馬到喬景面前,躬身施禮:“嶽父大人,小子要走了!”
喬景老臉鐵青,再無往日一絲慈眉善目的老狐狸面容,咬牙切齒道:“記得,活着回來,一定得活着回來!”
他說完就走,額頭青筋突突亂跳,心中苦惱無處訴說。
計劃是多留一個後手,結果卻賠送了一個女兒,自家一共兩顆好白菜,竟然全被一頭豬拱了,這算什麽!
陸遠不知喬景心思,與許靖許劭告别後,又找到華佗。
華佗一臉傲然,拍着胸脯保證:“将軍放心,老夫已經廣傳武藝,百姓人人習練五禽戲,皖城萬無一失!”
陸遠告别華佗,向等在一旁的魯肅笑道:“子敬,此行匆忙,但刻不容緩,皖城就拜托你了!”
魯肅長揖至地:“主公放心,魯某在,皖城就在!”
陸遠放聲大笑,看向不遠處兩輛馬車。
小喬俏生生站在馬車旁,款款偎了一福:“夫君,珍重!”
千言萬語,最終也隻有四字,他們目光交彙,心中一切都懂。
另一輛馬車裏驟然琴音響起,猶如巨浪拍空,慷慨激昂。
蔡琰還沒與陸遠成親,無法下車相送,隻能以琴音惜别。
陸遠高聲笑道:“琰兒,琴瑟在禦,莫不靜好,等我歸來娶你!”
琴音頓時更加洶湧澎湃,好似要與無數戰馬的咆哮聲争鋒一般!
陸遠四下看去,最終也沒找到大喬身影,随即一策戰馬,沖出城門。
戰場搏命,容不得他兒女情長。
大軍俨如一股鋼鐵洪流,洶湧而過,馬蹄卷地,震得地面咚咚作響。
陸遠追上大軍,感受着這地動山搖的氣勢,一時難掩胸中豪邁,放聲高歌:“秦時明月漢時關,滾滾黃河藍藍的天,壯士鐵馬将軍劍,旌旗萬卷沖長安……”
這是《大漢天子》的歌,本就大氣磅礴,應着此情此景,更顯得浩瀚壯闊。
一個個讨逆軍将士在戰馬上疾行,不由紛紛側耳,低聲附和,漸漸變成扯着脖子高歌。
“女兒柔腸男兒膽,滔滔熱血漢衣冠,大漠無垠江湖遠,美人如玉醉江山……”
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多人齊聲高歌,與戰馬嘶鳴,旌旗铮铮的聲音共鳴,粗犷豪放,鬥志昂揚!
即便是面如金紙,神色萎靡,被挾持做人質的孫策,聽着這歌聲,也不由爲之動容。
陸遜喊得聲嘶力竭,策馬追上陸遠,興緻盎然道:“兄長,把這作爲我們的軍歌如何,總比一直喊大風起兮雲飛揚好聽!”
“這不已經如此了嗎!”
陸遠揮手一指,随即豪邁笑道:“将軍們自會自主選擇的,傳令吧,各部偏将前來見我!”
命令傳達,一騎騎戰馬自前後奔來,典韋,許褚,周倉,許定,周瑜,陸遜齊聚中軍。
“諸位,大軍動向是爲絕密,如今告知,不可外傳!”
陸遠環顧衆人,神色凜然:“我軍北上,将會沿官道經豫州汝南,進荊州南陽,在博望與孫堅彙合,先幹掉南陽太守張咨!”
衆人心中一凜,腦中各有地圖翻卷,大戰已經來了。
周倉疑惑一下:“主公,既然已經進了豫州,何必再去找張咨?”
“張咨不死,我軍後路難安!”
陸遠沒有多解釋,直接向着周倉令道:“周倉率斥候軍先行,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随時以快馬與大軍保持聯系!”
周倉抱拳領命,當即帶着斥候軍一提馬速,轟隆隆絕塵而去。
陸遠看向許定笑道:“後勤軍不必再在皖城逗留,快馬通知前方廬江郡各地官府,提前準備好戰馬草料!”
廬江郡位于揚州西北,向北就是豫州,向西則是荊州。
皖城位于廬江郡南方,在廬江境内,他們的後勤都不會有問題。
将士們的饅頭有喬家商行安排配送,而戰馬草料,則有一路官府接應,不必搜刮皖城。
許定和周瑜領命而去,一路奔向皖城。
陸遜繃着小臉,疑惑一下:“兄長,孫堅會同意與我們會合嗎,我們得罪他三次了!”
“我們帶着孫策,孫堅敢不同意嗎!”
陸遠不以爲意,随即向許褚令道:“許褚,到了前方開闊地點,負責演練軍陣,以偃月箭陣行軍,不得怠慢!”
許褚抱拳領命,聲音将衆人都吓了一跳。
陸遠最後看向典韋,沉聲令道:“回後面催一催,後軍太慢了,百姓們再熱情,也不可以阻攔大軍!”
大軍蜿蜒如長龍,前軍已經走上官路,後軍卻因爲城門擁堵,依舊在皖城内等待出城。
陸遠安排典韋,也是因爲大黑将軍在皖城的聲望。
典韋掐着馬脖子就走,沖回皖城。
“美人淚,杯中酒,天下任,丈夫肩……”
随着後方将士這蒼涼悲怆,卻又視死如歸的豪邁歌聲離開皖城,讨逆軍徹底踏上了征程。
同一時間,馬車中的琴音戛然而止。
大喬雙手一按琴弦,黯然低語:“于嗟鸠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美人淚,杯中酒!”
蔡琰美眸黯淡,随意笑笑:“行之的性情就是如此複雜,明明好色,心中卻難有女子的一席之地!瑩兒妹妹,你在我房中躲了一夜,該回去了!”
大喬怅然若失:“琰兒姐,你爲何如此說?難道你我得不到他真心相待?”
“你以爲隻憑美貌,就可以得到他真心?”
蔡琰搖頭苦笑:“我曾經很羨慕婉兒,以爲婉兒一定比我美得多,後來才知道,婉兒爲他做了很多,才在他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
她的眸光漸漸璀璨:“不過現在我不羨慕了,與他相知,便是我今生大幸,也同樣是他的幸運,我會在皖城以筆爲刀兵,全力助他!”
她語氣中不乏傲氣,這是她的才情帶給她的自信。
大喬明眸閃爍:“琰兒姐,你當時已經盛名于天下,爲何願意委身于他?”
“你怎麽不問你自己,摸着良心問!”
蔡琰俏臉微紅:“天下大亂以來,我見過這世上最險惡的人心,最醜陋的嘴臉,卻從未見過他這樣的人,所以我才不會像你一樣矜持!我不陪你了,還得去操持報紙!”
大喬俏臉一紅,明眸閃爍,看着大軍離去的方向,心中遲疑不決。
見着蔡琰走遠,她猛地一撥琴弦,眸光堅毅,向着喬家方向望去,低聲呢喃。
“爹爹,瑩兒不孝,要去戰場上以醫術助他,而不是在皖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