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幾個老頭兒早已沒了傷感,正積極讨論,手舞足蹈,如同打了雞血一般!
“兩千兵?兩千兵怎麽進京!連虎牢關都進不去!”
“進京是賣力不讨好,不如趁孫堅北上,一舉端了孫堅老巢!”
“胡說八道,天子在京城翹首以盼,我孫兒身爲讨逆将軍,豈能置天子于不顧!”
幾人見陸遠進屋,頓時停下議論,齊齊望來!
陸遠讪讪一笑:“你們……不用再哭一會兒?”
“混賬話!”
陸康一拍桌案,憤憤罵道:“我等隻是一時爲天子傷感,豈能爲此傷春悲秋!”
許劭捋須輕笑:“要是能哭出個天下太平,我等在這哭個幾天也無妨!”
喬景慈眉善目,笑眯眯道:“賢婿啊,兩千兵馬還是太少,現在諸侯會盟,你去了就是給人當槍使,救天子不急于一時,你不如留在皖城,等孫堅一走,就端了孫堅老窩!”
陸遠眼角跳了跳,剛剛就是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家夥說進京賣力不讨好,顯然他根本沒把救天子當回事,隻熱衷于在後面搗鬼!
當然自己說救天子出京也是胡扯,衣帶诏都是假的,北上讨董卓,參與這場名利之争才是目的……
陸康微微擺手,示意衆人稍安勿躁,微微笑道:“孫兒,你先說說,你是如何拿捏周瑜的,此事事關我等決策,你得交個底!”
“周瑜少年早慧,孫兒自然遠不及他!”
陸遠樂呵呵道:“不過孫兒用了一策陽謀,堂堂正正,以勢壓人,不容他取巧破局!”
他不想說自己有心收服周瑜的事,畢竟在場的沒有善男信女,要不是周瑜還有利用價值,這幾人估計都會和陸遜一樣,勸他趕緊斬草除根,殺了周瑜,以絕後患。
一群老頭兒愕然,陽謀?
陽謀是什麽,那是大勢,非智慧超絕者不可用!
相比于陰謀的賭人心,賭算計,賭局面,陽謀堂堂正正,即便把刀架在對方脖子上,也容不得對方反抗。
孫膑圍魏救趙是陰謀,算定人心,令人拍案叫絕,但其中還有許多萬一。
武帝時期的推恩令卻是堂堂陽謀,主父偃一策定天下,以堂堂大勢,逼得天下諸侯,明知前方有坑,坑中有雷,也依舊毅然決然地往裏跳,甚至迫不及待,進坑裏苟延殘喘。
因爲陽謀素來與智慧無關,隻借助大勢,個人智慧在天下大勢面前,微不足道。
陸康神色亢奮,白眉揚起,一臉殷切道:“孫兒,好好講講!”
“天機不可洩露,祖父不要問了!”
陸遠故作高深,岔開話題笑道:“小子之前聽了諸位長輩所言,都有道理,不過于小子而言,北上之事,勢在必行,否則失信于天子,失信于天下,更失信于大義!”
“好,賢婿既然有此雄心,我等自當鼎力相助!”
喬景滿面春風,笑眯眯道:“韓信用兵,多多益善,兩千兵馬終究太少,隻能任人魚肉,廬江郡青壯甚多,我等自當爲你招募鄉勇,成立大軍!”
他早已被一句堂堂陽謀折服,看自己這女婿越看越順眼,縱然自己女婿沒有按他所想,蟄伏廬江,偷偷抄孫堅老巢,他也依舊願意相助。
陸康和許劭暗暗點頭,北上是正理,否則置天子的衣帶血诏于不顧,非大丈夫所爲,隻是兵力太少,去了也無濟于事,還是得招募鄉勇。
“兵不在多而在精,小子并非韓信,兩千兵馬足以!”
陸遠沉聲回應:“楚霸王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歸楚,小子亦心向往之,反倒是靠人命堆積而來的勝利,小子不屑一顧!”
他倒不是嫌兵多,但如果不是精兵,而是一群沒上過戰場的青壯,隻會自亂陣腳。
曆史上曹操招募鄉勇青壯,結果在虎牢關前幾乎全軍覆沒,正是因爲青壯鄉勇和西涼鐵騎之間,根本無法靠數量衡量,上沒上過戰場,完全是兩回事。
“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歸楚!”
許劭捋須沉吟:“陸公子,呃不,陸将軍豪氣沖天,話也在理,楚霸王并非敗于軍事,而是敗于政治,可兩千兵馬還是太少,縱使人人搏命,終究難成大事啊!”
陸康點頭不已,老臉緊繃:“孫兒,不可莽撞,楚霸王那般兵神人物,旗鼓相當之下,誰能敗他?你豈能與他比高!想要北上,起碼要有萬人之衆!”
“祖父,所謂以卵擊石,智者不爲,萬枚雞蛋加一起,能砸碎一塊石頭嗎!”
陸遠看着衆人越說越離譜,忍不住辯駁道:“孫兒的兩千兵馬,人人都是石頭,如果帶上萬名青壯,孫兒反而要分心保護他們,北上難有作爲!”
一群老頭兒默然,各自思索。
陸康畢竟是一郡太守,曾經平息匪患,知道其中道理,一群青壯在西涼鐵騎面前,确實猶如雞蛋,别說萬枚,哪怕十萬枚百萬枚,也休想砸碎一塊石頭。
正如當年黃巾軍造反,雖然聲勢浩大,人數衆多,但在朝廷的正規軍面前,依舊不堪一擊。
可他孫兒隻願帶精兵,廬江到哪弄這些精兵?
半晌,陸康手扣桌案,斷然道:“那就五千人北上,其中精兵三千,由我陸家再出千人,喬家再出七百,将精兵人數補全,其餘兩千人不用上戰場,做足樣子就好,免得被他人小觑了你!”
陸遠怔了怔,做足樣子?
他思索一下,不由眼前一亮,果然是妙計!
三千精銳在戰場上露了臉,震懾住諸侯,其餘兩千人隻要裝備齊全,隊列嚴整,自然能唬住一群諸侯,以爲他這支大軍,俱是虎狼之輩。
而且那兩千人也可以做做其他事,制造點混亂,順一順袁術的糧草……
“可我們廬江怎麽辦,另外我喬家……”
喬景眼角跳了跳,一時有些頭暈,讪讪笑道:“廬江空虛,難免被人觊觎,而我喬家一共千名精騎,現在隻剩八百,再出七百的話,那偌大喬府,就隻有一百精騎守護了!”
他自然看好陸遠,但這樣下着血本,冒着舉家被滅的風險,還是讓他心中惴惴。
喬家剛來皖城,還沒來得及部署,不像其他世家那樣将勢力盤踞到各地,廣建私宅,财富分攤,以免被人連鍋端掉。
他們整個喬家就隻有一處府宅,卻守護着錢财無數,另外還要廣建糧倉,隻留一百精騎的話,那就真成開門揖盜,小兒持金過鬧市了!
“廬江空虛之際,必是宵小旁窺之時!不過嶽父大人放心,小子北上之前,必先解決廬江隐患!”
陸遠鄭重其事:“小子可以帶樣子貨北上,那麽無論郡裏官兵,還是喬家府宅,都可以招募青壯充當精銳,魚目混珠,而且小子也會爲廬江造勢,讓旁窺宵小不敢輕舉妄動!”
他本就在思量此事,廬江精銳一走,内部空虛,他就必須在短期内加緊動作,将廬江隐患清空,免得自己北上之後,回來落得個和孫堅一樣的下場,被人端了老巢!
内部隐患是各大世家在廬江的勢力,旁窺宵小則是吳郡嚴白虎,祖郎等人,暫時還不成氣候,等他平了内憂,就亮亮肌肉,自然能威懾他們。
另外郡裏和喬家招募鄉勇青壯魚目混珠,隻要手段得當,不讓人探到虛實,也沒人會來招惹。
喬景沉吟半晌,似笑非笑:“賢婿啊,你号稱陸扒皮,難道現在真忍心來扒老夫的皮嗎!”
“嶽父大人厚恩,小子銘記于心!”
陸遠樂呵呵道:“嶽父大人此次割肉贈我,小子将來自當百倍奉還!此番我等大唱一出空城計,陸家喬家不分彼此,榮辱與共,今後情誼也會固若金湯,無人可破!”
喬景怔了怔,這渾蛋在胡扯什麽!
自己還沒答應呢,哪來的割肉相贈,這不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了嗎!
這老狐狸心思極重,以己度人,自然覺得陸遠這樣心機深沉的人不會說廢話,又想着陸遠那句不分彼此,眉梢就不自禁抖了抖,這話說得好聽,可未免歧義太多!
他喬家可以與兩家聯姻,怎能與一家不分彼此,那以後瑩兒的夫家怎麽辦,如果與陸家有了沖突,他們喬家何去何從!
這混蛋分明還是想獨攬二喬!
喬景一頓胡思亂想,最終還是決定按照以前計劃,先裝着糊塗,眯眼笑道:“賢婿不必想太多,時不我待,先練兵吧!”
他們喬家精銳到底能出多少,他得和陸康商量,不能當着自己女婿的面計較這些,因此隻含糊過去。
“嶽父大人所言極是!”
陸遠沉吟片刻,思量道:“北上期間同樣可以練兵,那麽我在廬江,想要練就一支騎兵大軍,怎麽也要一個月時間!”
“一個月練成?賢婿未免小看騎兵了!西涼鐵騎之所以橫行天下,正是因爲騎兵難練!”
喬景一臉正色:“如果一個月就能練成騎兵,各路諸侯還會用步兵嗎,京城還有董卓什麽事,西涼馬家又何以威震西域,他們之所以強勢,俱是因爲手握騎兵!”
當下的騎兵有兩種,一種是西涼鐵騎,可以在馬上作戰,另一種則是用戰馬趕路,戰場上或者憑戰馬橫沖直撞,或者下馬步戰,雖然也叫騎兵,但人人皆知,他們隻是步兵。
陸遠思索一番,呵呵笑道:“嶽父大人放心,小子早有準備!”
他說話間取出戰馬三件套的圖紙,平攤到桌面上樂呵呵道:“諸位請看,有此三物,訓練騎兵不難!”
此事他已經考慮過,戰馬三件套并非技術上的創新,沒有超越這時代的科技,隻能算是一個點子而已,隻差這時代某個人的靈光一閃。
他隻要應用,這個秘密就瞞不住,其他人都可以打造,隻是時間早晚問題!
而且他要大量打造,也得需要喬家和陸家幫忙!
三個老頭兒心中疑惑,忍不住湊頭上前,端詳起來。
陸康和喬景起初不以爲意,可剛一細看,不由面色凝重,呼吸漸漸粗重。
他們對騎兵多有了解,這一點變革,自然瞞不住他們的眼界見識,尤其上面還帶了标注!
陸康老眼微眯,怔怔盯着馬鞍和馬镫,半晌後猛地大手一點:“這,這……神來之筆!”
“騎兵利器,此馬鞍雖然隻高出一層,卻能讓人在馬上不至于前後颠簸!”
喬景雙目炯炯,高聲贊道:“如果老夫沒看錯,此馬镫也不隻是上馬用的,馬镫和馬鞍結合,能讓裆力稍微強點的人,都能在戰馬疾馳中立足,放開雙手施展兵器!”
陸遠樂呵呵道:“祖父慧眼,嶽父大人睿智!”
陸康白眉微擡,紅光滿面:“孫兒,有此神物,豈不是可以成立一支弓騎兵大軍,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他腦中浮想聯翩,最簡單的場景就是,一支步兵大軍與弓騎兵遭遇,擺好拒馬準備迎敵,結果弓騎兵根本不需要沖入戰陣,直接在飛奔途中放一輪箭雨就跑掉了,步兵如何抵擋!
一次如此,兩次如此,次次如此呢!
這簡直比西涼鐵騎還要強橫!
事實上他想到的場景,正是蒙古輕騎兵環顧東亞無敵手的英姿。
“其疾如風,侵略如火!”
喬景同樣想到了關鍵,越想越是入迷,再次由衷贊道:“當真是神來之筆!”
陸遠神色悠然,不以爲意。
十八路諸侯讨董卓時,戰場上如果突然出現一支弓騎兵,來去如風,看誰不爽就射上一輪箭雨,那才是真正的神來之筆!
陸康已經盯上了馬蹄鐵,琢磨半晌,忍不住大手輕點:“此物是何物,有何妙用?”
“祖父,朝廷廣設驿站,難道隻是爲了傳令兵休息嗎!”
陸遠呵呵笑道:“此物乃是戰馬的鞋子,是爲了保證戰馬長途奔襲的,釘在馬蹄上,既可以延緩馬蹄的磨損,又可以讓馬蹄對地面有更強的抓力!”
戰馬無法長途奔襲,不隻是因爲體力不支,同樣也是馬蹄受損,急需休息,因此朝廷各驿站都準備了戰馬,爲了給加急快報的使者換馬所用。
馬蹄鐵出現之前,即使是三國最著名的疾行将軍夏侯惇,率領大軍前行,也隻能是三天五百裏。
個别跑的快的,那是單人獨騎,人是強人,馬是強馬!
陸康手攆胡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陸遠神色鄭重起來:“請祖父與嶽父大人幫我大量打造,隻是暫時還需要保密,如此利器,落在董卓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自然,你不必擔心!”
陸康大手一揮,爽聲笑道:“老夫與喬家主并非孩童,其中輕重,我們理會!”
喬景目光閃爍,笑眯眯道:“賢婿,騎兵大軍建成,北上時尋個機會,拿孫堅練練手,絕不能讓他再回荊州!”
陸遠愕然,自己這個嶽父整天慈眉善目,像個佛一樣,沒想到也是個狠人。
之前他就建議自己不要北上,留在這裏端孫堅老巢,現在看自己騎兵有戲,已經不在乎孫堅老巢,一心想要孫堅的命了!
他随口應付下來,心中卻明白,這事兒用不上自己,劉表會巧取荊州,端了孫堅老巢,再要了孫堅性命!
“賢婿,你心不在焉,想什麽呢!”
喬景見陸遠漫不經心,忍不住開口問道。
“皖城現在太安全了!”
陸遠笑呵呵道:“小子準備帶大軍撤出皖城,暫時外出剿匪!”
喬景怔了怔:“賢婿,你要搞什麽鬼,先交代清楚,别總讓我們擔驚受怕!”
“皖城無兵駐守,自然會引得盜匪觊觎!”
陸遠神色從容,樂呵呵道:“盜匪入城,各大世家這一次,怕是要損失慘重了!”
一群老頭兒目瞪口呆,心中一片淩亂,混蛋果然還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