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小喬在戰馬上磨磨蹭蹭,忽然一側身,猿臂輕舒,直接将小喬撈到了自己馬上。
小喬瞬間像個炸毛的野貓一般,雙臂一護胸口,明眸瞪得老大,掐着陸遠胳膊輕喝:“你幹嘛,有外人在呢!”
她忍不住四下看了看,見一群人嬉嬉鬧鬧,竟無一人發現自己這裏的異狀。
陸遠輕輕将小喬攬在懷中,笑吟吟道:“等你騎馬到周家,天都得亮了,以後我教你騎馬!”
小喬身子陣陣發軟,渾身滾燙,雖然他們已經定親,但這番親昵舉動,還是讓她心神複雜,心中悸動不已。
她心中埋怨了一聲冤家,便縮了縮身子,像個鴕鳥一般,隻當外人都沒看見。
直到一個門楣高聳的府門面前,陸遠才向着周晖笑道:“周府果然氣派,周兄,請!”
周晖笑臉僵硬:“陸公子說笑了,請!”
他一路形同傀儡,心中惴惴,早沒了剛剛的豪邁,笑面虎也笑成了面癱。
此刻更是被人反客爲主,心中滿是憤懑,卻不敢表露出來,唯恐自己也像一群皖城衙役一般,挨一頓痛打,再被丢進大牢。
過了府門,裏面庭院幽幽,樓台水榭,很是雅緻。
周晖進了自家,終于恢複了點豪情,畢竟這是他周家的地盤!
他看着陸遠,目光閃動,讪讪笑道:“陸公子,此處水深,夜路難行,還請小心些!”
“水深?”
陸遠神色詫異:“周兄莫開玩笑,你們周府能有什麽水,一處小池塘而已!”
周晖幹笑一下:“夜路嘛,踢到什麽硬石頭就不好了!”
陸遠環顧左右,呵呵笑道:“去前面探探路,免得周兄眼瞎,在自己家裏再踢到什麽硬石頭!”
一群陸府精銳頓時四散而去,腳步嚯嚯,直沖進周府深處,人影憧憧,惹得周府一陣雞飛狗跳。
周晖強壓怒火,淡淡笑道:“陸公子,雖說廬江郡姓陸,但我周家也有府兵,這點事就不勞陸公子費心了吧!”
“你我兄弟,何必客氣!”
陸遠一臉豪氣,笑眯眯道:“周兄有所不知,現在這世道太亂,随便三五百人就能呼嘯山林,聚衆爲賊,你周家那點府兵,說滅就滅了!”
周晖咳嗽連連,心中暗罵不已,這混蛋竟然威脅自己,他這正好五百人!
盈盈繞繞,衆人終于到了一個臨時搭建的長台旁,周邊燈火通明,能見到長台上林林總總的各種食物。
本來像周家這樣的世家豪門,宴飲一定是分食制的,可惜來的人太多,讓他們也不得不像市井百姓一樣合食起來。
一場鴻門宴,自然而然變成了流水席。
長台桌案旁,還站着上百個魁梧壯漢,個個神色肅穆,殺氣盈盈,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久經殺伐的精銳之士。
他們是周家的精銳府兵,是當年解除黨锢後,各大世家對抗黃巾軍的主力,黃巾軍衰落後,他們也被各大世家奉養起來,成爲各世家主掌一方的強勢力量。
周晖看着他們,心中終于來了底氣,仰面笑道:“陸公子,周某不知還有這麽多貴客前來,飯菜都是臨時讓府中人準備的,難免不周,還請陸公子見諒!”
世家豪門,講究的就是一個顔面,請客吃飯,要是讓客人把菜吃沒了,酒喝光了,在餐桌上幹看着,那還有什麽顔面!
他當時見這麽多人要來,一個眼色便讓人提前準備了,結果那走掉的人,反倒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周兄客氣了!”
陸遠攬着小喬翻身下馬,龍行虎步,直接在主位上坐下,向着一群人揮手笑道:“兄弟們,落坐!”
一群陸家精銳齊齊坐上長台,擠成一面肉牆,卻無人在乎,熙熙攘攘,争搶着餐桌上的肉食,轉眼間吵鬧成一片。
周晖呆了呆,臉色微沉:“陸公子,那是周某的位置,這裏畢竟是周家!”
陸遠不爲所動,眯眼笑了笑:“什麽周家陸家,最後都得是一家,别客氣,你也坐!”
他說着長身而起,一揮手喊道:“兄弟們,放開肚皮吃飽,站穩腳跟爲人,懂了嗎!”
“謝公子!”
一群陸家精銳齊齊躬身,呼啦啦一片,惹得長台一陣晃動。
周晖眼角跳了跳,這個混蛋在縣衙就已經反客爲主,現在在周家又喧賓奪主,絲毫不講規矩,一時倒讓他騎虎難下了。
“陸公子,一個座位亂了不重要,但皖城這裏不能亂,你懂吧!”
周晖面無表情,在客位坐下,沉聲道:“廬江郡雖然姓陸,但皖城,卻不是陸家說的算的,這裏四通八達,是整個揚州的商業中樞,各大世家在此根深蒂固,這裏,亂不得!”
“舒縣周氏,廬江陸氏,汝南陳氏,臨淮魯氏,哦,現在多了我夫人家,皖城喬氏!”
陸遠逐個盤點,淡淡笑道:“飯菜一起吃,有什麽亂的,誰敢亂來,就給誰轟下桌,陸某此來,正是爲了這個!”
“陸公子有所不知,亂吃東西也是亂啊!”
周晖似笑非笑:“皖城啊,已經很久沒有縣尉了,之前幾任縣尉,每每橫死街頭,緝捕盜賊還好,可稽查走私,這不是亂吃東西,惡心人嗎!”
陸遠随意一笑:“這不公道啊,上桌了還不給飯吃,這不是逼人掀桌子,讓大家統統沒飯吃嗎!”
他任職縣尉,其中便有糾察走私之責,難免惹到各大世家利益。
不過皖城商業發達,正适合他發展,他需要錢财養軍!
至于其他世家,哪來那些虛僞客套,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周晖眯了眯眼:“這倒也是,是周某考慮不周,總有刁民想掀桌子,這事不可不防,陸公子來了,這餐桌當有一席之地!”
“一席之地?”
陸遠臉色一沉:“陸某坐在這個位置,帶着這麽多兄弟混飯,竟然隻有一席之地!”
他環視一圈,點指着那上百周家精銳,面色森寒,厲聲呵斥:“滾出去,陸某的餐桌,豈容你等逗留!一個個賊眉鼠眼,在這裝鴻門宴嗎!”
陸遠話音落下,長台上典韋一群人頓時齊齊放下碗筷,蠢蠢欲動。
他們都知道這是周家的鴻門宴,這群人就是鴻門宴上的刀斧手,自然不會客氣!
周晖微微沉吟,正猶豫要不要當場翻臉,卻突然看到一支支軍弩的箭頭寒光閃閃,讓他忍不住眼角亂跳,連忙揮手:“都下去,陸公子說話了,沒聽到嗎!”
一群周家精銳應諾,齊齊退了下去。
陸遠會心一笑,向着典韋等人擺擺手:“好好吃你們的飯!”
典韋早已吃得肚皮滾圓,卻依舊甕聲甕氣:“公子,沒飯吃了,周家人請客不管飽啊!”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那個,周家大公子,你家就這點夥食,請什麽客,牛羊也不殺個幾十頭,怎麽夠吃!”
周晖還在思索怎麽應對陸遠,聞言向飯桌看了一眼,隻見這長台飯桌上一片狼藉,肉食飯菜都已被吃光,剩下一點果蔬,那個黑臉的還在往懷裏塞。
他臉色一黑,額頭青筋也跟着跳動兩下,忍不住出口呵斥:“黑臉小子,你吃不了還要兜着走啊!”
典韋嘿嘿一笑:“公子說了,讓我們放開肚皮吃飽,肚皮裏一點東西,沒等走到門口也就光了,你下回請客記得點,夥食不夠,就别裝闊氣!”
周晖胸口一悶,被這話噎得不知所言。
雖然是他準備不周,但也幾乎将皖城能買的吃食都買來了,當時天色已晚,能辦成這樣已是極限,哪成想碰上這麽一群吃貨。
陸遠輕歎一聲:“周家人退席,可還是沒飯吃,這是逼陸某掀桌子啊!”
“周家人退席?”
周晖幹笑一下:“陸公子,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初來乍到,便如此招搖,難道不怕爲各大世家忌憚,群起而攻嗎!”
他是笑面虎,爲人圓滑,手腕高超,甚至無論是縣衙還是周府都被人喧賓奪主,也依舊能保持笑臉,虛與委蛇。
可現在陸家混蛋竟然要把他轟下餐桌,轟下他自家的餐桌,這還怎麽忍!
這是他周府,他自忖并非沒有一戰之力,之前隻是不想徹底撕破臉皮而已!
“招搖?”
陸遠置若罔聞,自顧自笑道:“陸某身爲皖城縣尉,自當維護皖城治安,個别宵小旁窺,妄加揣測,滅了便是,哪來的群起而攻!”
他喃喃低語:“時人不識淩雲木,隻以爲樹長高了就會被風吹倒,可笑!不過一群不自知的待宰羔羊罷了!”
皖城不過五大世家,陸家是他本家,喬家與他聯姻,他自然不用考慮。
汝南陳氏是揚州刺史陳溫的家族,陳溫命不久矣,他無需理會。
剩下周瑜所在的周家,魯肅所在的魯家,勢力盤根錯節,利益牽扯不清,短期内談什麽群起而攻!
“這皖城本是一池清水,大家各有所得,現在卻偏偏混進了一頭鲶魚!”
周晖目光微眯,語氣冰冷:“這鲶魚把水攪渾就算了,可他生性桀骜,還想将其他小魚吃光,爲今之計,也隻好把他釣上來,端到飯桌上了!”
以前的陸家混蛋,雖說橫行霸道,但終究是小打小鬧,他們看在太守陸康的面子上,都能忍受。
可現在的陸家混蛋,已經碰到了他們的核心利益,他要是認了,連周家都饒不了他!
陸遠目光閃爍,笑呵呵道:“可惜啊,無論能不能釣上魚,魚餌總是先倒黴!”
他長身而起,漫不經心地拱拱手:“陸某告辭了!”
周晖面無表情:“陸公子請便!”
一行人走出周府,小喬頓時一臉慘白,緊張兮兮道:“吓死我了,我還以爲你們要在周府内打打殺殺呢!”
“怎麽會,我們是去做客的,豈會沒有禮數!”
陸遠樂呵呵道:“總得飯吃完了,賓主盡歡後才行!”
小喬呆了呆,讷讷道:“那你們還是要打?”
“我先送你回去!”
陸遠語氣悠悠:“他給我下馬威,我就下馬踩死他,他安排鴻門宴,我就喧賓奪主,抄了他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