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盤算,孫策和張歪嘴出局,剩下的就隻有他和周瑜了。
至于其他士子,一群陪跑的,喬家最多給他們發個安慰獎!
隻是現在還無人見到大喬模樣,可别是傳言有誤……
許劭翩翩而來,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衆所周知,許某微薄才名,皆出自月旦評,今日便以人物爲題,由諸位盡情點評!”
一個士子邁步走出,向四周團團作揖:“在下……”
“在什麽下!”
陸遠出言打斷:“一邊等着,周郎在那,有你什麽事,别獻醜了!”
那士子語氣一滞,一口氣被憋在胸口,差點沒提上來,半晌才長長一舒氣,恨恨抱拳:“陸公子教訓的是!”
他有心呵斥陸遠,可上一個呵斥的已經死了,另一個還被敲詐了五千匹戰馬,讓他強出頭,實在底氣不足。
周瑜臉色平靜,不悲不喜:“陸兄對周某倒是盯得緊,隻是不知陸兄前來,可有詩作?”
客室裏頓時一陣交頭接耳,陸遠不過仗着陸家精銳橫行霸道,本身文武不修,草包一個,能做什麽詩!
周瑜搖頭晃腦,淡淡一笑:“看來陸兄又想玩從前的把戲了,打架打不過就喊人,下棋下不赢就掀桌子,做不出詩,那應該要砸詩會了吧!”
“你猜的真準!”
陸遠哈哈大笑,突然向外大喊:“陸府精銳……”
“陸公子,陸公子!”
許劭抹了抹額頭冷汗,無奈勸道:“陸公子稍安勿躁,做不出詩,大家都會擔待,何必如此,喬家也是名門望族,打打殺殺豈不兩敗俱傷!”
他對陸遠也多有了解,這就是一個玩的起卻輸不起的混蛋,眼下分明是要喊陸府精銳,砸了這詩會!
“先生出面,陸某自當從命!”
陸遠雲淡風輕,向外一揮手,好像驅散陸府精銳一般,環視一圈,笑吟吟道:“陸某也是讀過聖賢書的,諸位不必緊張,周郎,請!”
周瑜面無表情,強行将視線從陸遠身上挪開,向着許劭躬身道:“社稷傾頹至此,俱是拜前大将軍何進所賜,學生便以何進爲詩!”
許劭呵呵一笑:“周郎好胸懷,請!”
周瑜眯眼沉吟,在客室中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緩緩開口。
“将軍欲誅賊,引兵不自危,天下本無患,西涼亂宮闱!”
他一氣呵成,向着許劭再次欠身:“學生獻醜了,請先生點評!”
“好詩!”
“好氣魄!”
“周郎好才學!”
周圍贊譽聲不斷,一群士子谄詞令色,咂嘴弄舌一陣吹捧。
有人高聲吹噓:“五字一句,開一代先河,堪稱千古名詩,将何進的多謀寡斷寫的淋漓盡緻,想要誅殺宦官,卻不用袁家兄弟,偏要引董卓進京,才弄出這一場天下大亂!”
許劭攆須笑道:“不錯,周郎好風采!”
周瑜紅光滿面,向陸遠颔首:“陸兄,該你了,請吧!”
他的詩雖然是臨時所作,但他知道以陸遠的不學無術,臨時恐怕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一群士子也齊齊盯着陸遠,雖然不敢多話,但态度卻也明顯,作詩啊!
陸遠輕歎一聲,悲天憫人:“哎,天下寥落,社稷傾頹,百姓哀嚎,屍骨盈野,這些慘案都近在眼前,詩卻做得如此輕佻浮躁,好似品評古人一般,你,你們,長心了嗎!”
衆人一陣沉默,理是這個理,但你該作詩還得作詩啊!
許劭幹咳一聲:“咳,确實不妥,如今漢室傾頹,不值得以此譏諷!”
“學生受教了!”
周瑜笑臉僵硬,向許劭施禮,又看向陸遠:“陸兄心懷社稷蒼生,還請陸兄指教!”
一群士子以周瑜馬首是瞻,頓時齊齊躬身:“請陸公子指教!”
姿态謙卑,态度卻很明顯,趕緊出來獻醜吧!
陸遠豪邁一笑:“既然周郎以大将軍爲詩,那麽陸某也寫一位大将軍,我大漢将軍,可不隻有那一介匹夫!”
他在客室中郎朗高歌:“北鬥七星高,老将夜帶刀。至今思牧馬,不敢窺臨洮!”
一群士子面面相觑,這陸扒皮……怎麽可能!
全詩雖然沒有華麗辭藻,但詩中氣魄,怎麽可能是陸扒皮所作!
周瑜一個眼色,頓時有人跳了出來,讪讪笑道:“陸公子,這怕是令叔父代寫的吧!”
許劭還在手攆胡須,感受此詩,隻覺得此詩雖然淺顯易懂,樸實無華,但卻雄渾大氣,豪邁無比。
尤其詩中氣魄,似九天高歌,浩浩煌煌,氣勢磅礴!
聽到那士子質問,不等陸遠反應,他已經勃然大怒,一拍桌案:“老夫臨時出題,如何容人代寫,你這是懷疑老夫爲人嗎,出去!”
那士子面紅耳赤,灰溜溜被幾個喬家家丁驅趕出去。
陸遠神色平靜,微微低語:“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一群士子無語,這話說的就太明顯了,陸扒皮和周郎對上,他們想抱周郎大腿,但周家明顯沒護住他們。
他們都是人精,稍一細想,便悄悄挪了挪屁股,離周瑜遠遠的,弄得周瑜周圍一空,三十幾人中,獨樹一幟。
“好詩!”
一個士子突然神色激動,擊掌贊歎:“此詩簡練有力,俊美傳神,将我大漢的赫赫武功躍然紙上,老将夜帶刀,單單這一句,便幹淨利落,滿是我大漢将軍的英武之氣!”
陸遠神色一亮,終于碰上一個識貨的了,這首《哥舒歌》如果沒人贊歎,那就隻能說這群士子全都瞎眼了。
周瑜面色一沉,見周圍沒人,隻得親自出口質問:“詩是好詩,隻是不知這位老将軍是誰?”
他想了半天,大漢出名的那幾位将軍,要麽封狼居胥,要麽深入虎穴,但依然未想到有哪位駐守過臨洮的老将,隻覺得陸遠是爲了押運,随意說個地名。
其實他想的全對,國恒以若滅,唯漢以強亡,大漢自漢武帝開始就從未防守過,雖然現在名存實亡,但各地刺史依然在吊打周邊蠻夷。
“周郎不知?”
陸遠神色自若:“周郎承認無知,也算有自知之明,多出去走走吧,天下大着呢!”
周瑜臉色變幻,卻一時無從反駁,太史公撰寫《史記》,之後的漢史卻亂七八糟,難以令人信服,現在蔡邕在續寫《漢史》,估計這混蛋是從蔡邕那得到的一些史料。
“周某無知,讓陸兄見笑了!”
周瑜面色陰沉,悶哼一聲:“陸兄名聲在外,何不爲自己賦詩一首,讓我等見識見識?”
陸遠眯眼沉吟,卻突然看到内室中悄悄探出一道女孩兒身形,正一臉好奇的打量着客室衆人。
女孩兒身姿窈窕,姿容豔麗,天生一副明媚春光的樣子,讓人看着便不自覺心生喜悅。
她的臉蛋兒也生得極美,細眉彎彎,攏着一雙桃花眼,瓊鼻嬌俏,粉面桃腮,讓人看上一眼,心中就隻剩下一股複雜難名的保護欲和征服欲。
陸遠不由看得癡了,後世美女雖多,但大多都是一個模子刻出的網紅臉。
陸府的婢女也多,但大多以媚取人,哪有這般超凡脫俗,氣質天成的女子!
簡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豔麗桃花!
“這是大喬嗎?”
陸遠心馳神往,卻見那女孩兒剛好與他四目相對,頓時臉蛋兒一紅,像頭受驚的小鹿一樣逃了回去。
周瑜見陸遠發呆,輕輕哂笑:“陸兄,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陸兄品評自己如此爲難,莫非陸兄不自知?”
陸遠定了定神,龍行虎步,養足了氣勢,忿忿開口。
“飒飒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兩句落下,衆人不自禁感受到一股蒼涼凄冷之意,讓他們不由自主聯想,西風豈不正是暗指西涼,西涼鐵騎橫行天下,肆虐蒼生,才惹得這滿院蒼涼!
許劭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着陸遠,忍不住贊道:“好意境!”
周瑜緊緊盯着陸遠,一臉淡漠:“氣勢太高,難免虎頭蛇尾……”
陸遠目光漸漸犀利,滿腔悲憤豪情湧現,字字铿锵。
“他年我若爲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客室中頓時一片沉寂,俱是思索起來。
陸遠等候片刻,見黃巢這個狠人的詩果然震懾住了衆人,才向着許劭躬身,一臉悲怆:“學生歪詩一首,請先生點評!”
許劭讀着詩,隻覺得一股悲天憫人,重如山嶽的壓力滾滾而來,其中又有一股霸王坐觀天下,俠客仗劍直行的氣勢,讓他忍不住呼吸沉重,難以自持。
“飒飒西風滿院栽,”
“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爲青帝,”
“報與桃花一處開。”
許劭傾着身子,不斷呢喃,感受着整首詩的大氣恢弘,和那開天辟地的海量胸懷。
他年我若爲青帝,這是何等氣魄!
隻有胸懷天下的人,才能擁有這樣的哀痛與氣概,這分明是要替天下蒼生,向老天讨個公道!
這樣将王道與霸道雜糅其中的詩,他評不了,也不敢評。
許劭輕歎一聲:“此詩,非我所能評,留待後世吧!陸公子志存高遠,許某心中敬佩,不敢稱先生!”
陸遠心中暗喜,許劭不評,算許劭有自知之明。
他再是有才,也終究隻是一介文人,達不到黃巢所站的高度,視野不夠,心胸不同,格局自然不一樣。
周瑜目光閃爍:“陸兄的詩?”
陸遠神色悲憫,淡淡笑道:“周郎若是喜歡,便送你了!”
“周某何須他人贈詩!”
周瑜臉色鐵青,硬邦邦道:“陸兄若是大氣,可以免了我周家戰馬!”
陸遠轉身離去,懶得理他了,開什麽玩笑,詩可以送出一百首,戰馬一匹也不能少!
“此詩格調,很是偉岸,看來陸公子多年以來,藏拙了啊!”
一直微笑靜坐,如同一尊彌勒佛般的喬家家主喬景突然開口笑道。
陸遠頓時向喬景躬身施禮,不卑不亢:“使君見諒,此地風起雲湧,以早慧欺世盜名之輩,如過江之鲫,陸某也是不得已!”
“早慧……”
一群士子聽出蹊跷,頓時齊齊看向周瑜,要說少年早慧,智多近妖,那隻有這位周郎了!
周瑜臉色漲紅,太陽穴突突亂跳,終于忍不住拂袖怒道:“豎子言出傷人,你以爲廬江隻有你陸家精銳嗎!”
陸遠置若罔聞,閉目養神起來。
“何必如此……”
喬景慈眉善目,笑呵呵道:“你們都是人中俊傑,一會兒留下來,吃個便飯吧!”
陸遠心頭一亮,二喬總算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