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的時候,劉備通過劉惠的情報傳遞,就知道了雒陽城内發生的一系列由今文學派主動出手搞起來的事情。
今文學派應該也知道自己這一次如果大獲全勝的話,回去之後會做些什麽,他們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所以,他們非常焦急。
不過,就在劉備準備從冀州啓程返回雒陽的時候,一個更新的消息傳來了邺城,讓他稍微皺了皺眉頭。
雒陽城内流傳起了一則童謠,童謠的内容,是關于劉備大獲全勝之後權力欲望膨脹,想要造反、篡位的。
這個最新情報讓劉備略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今文學派居然主動搞了那麽大的事情,爲了掙紮求生,居然真的下定決心放出了戰術核彈,與他正式撕破了臉皮,主動開啓戰争。
後劉宏時代的第二幕大戲,居然玩得那麽大嗎?
這顆戰術核彈放出來,今文學派将來被徹底清算的種子可就已經埋下了。
他們不怕嗎?
劉備冷笑。
事實上,今文學派正是因爲害怕和恐懼,才選擇放出了這顆戰術核彈。
早在劉備戰勝袁紹、剛剛發起針對遼東烏桓人的東征的時候,擊敗袁紹和鮮卑人的消息傳到雒陽,今文學派就忍不住的開始行動了。
當時,得知劉備幹掉了鮮卑人和袁紹的軍隊,獲取初步勝利之後,已經沒有人懷疑劉備不能解決這次的幽州之亂了,主要就是戰功大戰功小的問題,所以朝野上下的擔憂就解除了。
之前剛剛得知幽州大亂、鮮卑、烏桓作亂的時候,朝廷上下還是挺慌的,有不少人都在擔心劉備解決不了這個突發狀況,所以言語上多有冒犯。
但是很快劉備就用絕對的武力告訴他們,正面和他對抗,死路一條,論用兵,大家都是弟弟,隻有他一個大哥大。
于是蟲豸們松了口氣,繼續該幹什麽幹什麽,但是今文學派卻在這個時候産生了很大的不安。
桓典和張喜私下裏交談的時候,談起了這一次劉備凱旋雒陽之後會發生的事情,深感憂慮。
“他本身就是大将軍,還是天下第一侯,這一次回到雒陽,名望更大,權勢更盛,我很擔心,他會立刻對我們出手。”
桓典看着張喜,低聲道:“如果不能找到對策,就算這一次他不出手,也難保下一次他不出手,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生死操控與他人之手不是好事,咱們必須要有反擊之力。”
“你是說,董重?”
張喜猶豫道:“董重的确對劉備有所不滿,但是他是否會因此和劉備全面對抗,還不好說,他沒那個膽氣,他也畏懼劉玄德,再說了,就算他敢,劉玄德手握十萬大軍,而他根本沒有那麽多軍隊。”
“現在對付劉玄德,不能用軍隊。”
桓典搖頭道:“劉玄德用兵,天下無雙,用軍隊和他敵對,是多想不開?這是愚蠢的,我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但若論手段,劉玄德很弱嗎?”
張喜冷聲道:“何進和袁隗綁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我根本就不知道劉玄德的弱點在什麽地方!對于一個不知道弱點在什麽地方的人,怎麽對抗?”
“那也不能就等着他帶着古文學派把咱們都給覆滅掉吧?”
桓典大聲道:“祖宗将基業傳至吾輩手中,難道吾輩要眼睜睜看着劉玄德威震天下,然後葬送掉吾輩的祖業嗎?這樣的話,就算是死了,吾輩又有何顔面對列祖列宗?”
張喜無言以對。
猶豫良久,他低聲道:“那,行刺?這是最後的辦法了。”
“你去行刺?”
桓典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張喜:“要是能行刺成功,楊賜不會?袁隗不會?他們手下那麽多門生故吏,随時都能變成死士,行不通的!”
“那怎麽辦?軍隊比不過,朝廷上也比不過,現在連行刺都比不過,咱們還能怎麽辦?!”
張喜很生氣,大聲道:“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伱說劉玄德沒有弱點,我不承認,是人,就有弱點。”
桓典背着手,緩緩踱步道:“朝廷不是劉備一個人說了算,而是四個人,算上太皇太後,有五個人,這五個人加在一起才能做出決定,現在劉玄德一個人功勞太大,權勢太盛,你說,他的弱點是什麽?”
張喜挑了挑眉毛。
“其餘四人的忌憚?”
“對了。”
桓典低聲道:“咱們之前隻是想到了董重,但是隻靠董重一人是不行的,要是能讓蹇碩和太皇太後都站在我們這邊,才有意義。”
“你怎麽不說張讓?”
“張讓手上沒兵,而且手下的尚書台被劉玄德安插了太多人進去,我懷疑張讓和劉玄德有一些不爲人所知的關系,這人不一定會和劉玄德作對,咱們不能指望張讓。”
“這樣啊……”
“所以,要在朝堂決勝負,用政治手段攻擊劉玄德,而不是用軍隊決勝負。”
“那如果他把軍隊開到朝堂上和咱們決勝負呢?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自古以來死在朝堂上的人也不是少數吧?”
張喜看着桓典。
桓典也看着張喜。
“人力猶有竟時,咱們已經竭盡全力,如果最後失敗,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不是嗎?”
“這樣啊……”
兩人也算是認清了他們手上的牌和他們能做的事情,同時意識到劉備優勢太大的事實,并且也知道他們可能會面臨的最差結局。
所以他們展開了最後的行動。
行動的落腳點就是被押運到雒陽議論罪行的公孫瓒。
對公孫瓒,就算是劉備派系的人也沒有爲他說什麽好話,反而紛紛惱怒于公孫瓒不聽命令擅自動兵以至于幽州崩壞的局面,害得劉備還要親自出兵北上去收拾爛攤子。
盡管公孫瓒被押運離開的時候,他的親信部下關靖一路相随,到了雒陽之後也趕快找到盧植希望爲公孫瓒求情,但是盧植對這件事情表示無能爲力。
說穿了,不是什麽人都是劉備,值得盧植爲他投入那麽大的精力的。
盧植和公孫瓒之間缺少師生之間的情誼和來往,缺少正兒八經的相處和相互幫助。
公孫瓒挂着一個盧氏門生的名義,卻不曾接受過盧植哪怕一次的面對面教育,也基本上沒有和盧植見過面,盧植甚至都不太認識他。
要不是他出任涿縣縣令并且和劉備關系不錯,盧植都不會認這個門生。
更别說這一次公孫瓒不聽命令擅自出兵以至于大敗,逼得劉備快速出兵北上收拾殘局,一年之内兩次親自出兵征戰,心疼弟子的盧植對公孫瓒更沒有任何好感。
盧植甚至是讨厭公孫瓒的。
于是盧植拒絕了關靖的求情。
“國家自有法度,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們這些做部下的難道就不會勸誡上官不要做違背命令的事情嗎?朝廷明令他不要進兵,他卻違背命令,以至于幽州幾近崩潰,你說,我怎麽爲他求情?”
盧植的理由非常充分,關靖無話可說,隻能流淚叩首,請求盧植開恩。
他希望盧植以左氏春秋閥閱名門之主的身份援引左氏春秋中的案例,在春秋決獄的過程中拉一把公孫瓒,别讓他死就成。
盧植想了想,略有些猶豫,但是最終沒有答應。
“若他沒有不聽命令,就算被袁紹打敗了,我也會爲他求情,保他一命,但是他自己犯了錯,害得幽州多少人命喪黃泉,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關長史,你說,我如果這樣做,于心何安?”
關靖終于絕望了,除了哭泣之外,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盧植感慨于關靖的忠誠,卻不打算爲此而做出任何事情,公孫瓒在雒陽城内也沒有任何根基勢力,無人幫他奔走,于是在議論公孫瓒的罪行的時候,無人爲他求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