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學派的緊急磋商會議在楊賜府上進行。
這一年多以來,張喜、桓典等今文學派的大佬們都快要習慣這種隔三差五來楊賜府上開會的事情了。
明明兩三年以前這還是不存在的事情,可時代變得太快,甚至沒有留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時間,就推着他們的背迫使他們往前走。
楊賜一上來便開門見山,把話講得十分明确。
“天子是在搞平衡之術啊,他不願讓盧植留在朝廷,卻執意留下劉備,一方面估計是劉備漢室宗親的身份讓他頗爲在意,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咱們太過得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從去年開始,我便感覺天子變了,他不再像從前那般一力打壓士人,反而開始利用我等之間的争執,試圖漁翁得利,更要緊的是,局面還真是如此,長此以往,我深深地爲各位的家族感到擔憂。
吾等也是久居廟堂之高,失去了分寸,隻顧着手中權勢,忘卻了立身之本,古文經學派一朝奮起,吾輩幾乎毫無還手之力,連帶着我這樣的老朽都丢盡了顔面。
諸位,此時此刻,對于吾輩而言,已經是不能後退的局面了,我老了,雖然現在還能擔任太尉職位,可誰知道什麽時候我就會失去這個職位,誰知道什麽時候我會死于任上?”
楊賜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屆時,諸位又打算怎麽辦呢?”
楊賜這話說的不可謂不重要。
作爲何休之後唯一能得到今文經學派之中各家派系所共同承認的【長者】,楊賜似乎後繼無人。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不對這樣青黃不接的局面感到痛惜。
這個問題暫時無解,于是就有人站出來表示我們好不了,也不能讓古文學派舒服,對于他們的領袖,我們也應該展開針對性的爆破。
鄭玄是學者,袁隗和荀爽是叛徒,服虔、馬日磾等人迂腐,所以今文學派真正應該集中全力優先打擊的對象,還是風頭正盛、擁有真正破滅今文學派能力的盧植。
要是可以把盧植幹下去,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好事了。
因爲盧植現在出任冀州牧離開雒陽不假,但是他是個有本事的人,萬一把冀州治理的很好,到時候帶着戰功和文治功勞一起回來,今文學派的政治力量還是要遭到猛烈打擊。
反正盧植預定了一個三公職位,不管啥時候兌現,都是要兌現的,想不兌現的話難度非常之大,天下人悠悠之口堵不住。
所以,不能讓盧植就這樣真正的發育起來。
楊彪在這個時候就有了一些不錯的想法。
說老實話,決定發言之前,楊彪還是有那麽一丢丢的猶豫的,因爲曾幾何時,他和盧植的私人關系真的很好,乃至于連劉備那個他現在很的牙癢癢的混蛋,在當時,都是他欣賞的後輩。
可時過境遷,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海枯石爛,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也隻能帶着無盡的遺憾,接受《訪楊文先不遇》再也不會有新篇的事實,選擇徹底與盧植站在敵對的位置上一決勝負。
懷着淡淡的憂傷,楊彪堅定的提出了一些針對盧植的好方法。
他對盧植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他認爲針對盧植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
“要想拿下盧植,需要雙管齊下,其一曰捧殺,其二曰圍攻。”
“何爲捧殺?何爲圍攻?”
楊賜看着這個讓自己感到滿意的兒子。
這個計劃若是成功,攜幹掉盧植的巨大威望,哪怕自己第二天就死了,楊彪也能接過自己的地位,重新确立弘農楊氏對今文學派的領導地位,确立弘農楊氏的逼格。
在這個今文學派青黃不接的關鍵檔口,楊彪的成功有着極爲重大的意義。
所以楊賜并不介意給自己的兒子當捧哏。
楊彪知道老爹是在給自己當捧哏,便趁機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所謂捧殺,無外乎是要把盧植捧爲大漢第一戰神,真正的第一,無人可以質疑的那種第一,一旦有人質疑,就會遭到圍攻。”
“第一戰神?”
有人問道:“如此增長他的名望,卻是捧殺?這不太好吧?”
楊彪看着那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他是真的蠢還是老爹事先安排好給自己捧哏的。
可是自己有這個想法還是剛剛才有的啊?
老爹是怎麽隔空傳音讓此人給自己捧哏的?
不過當楊彪看到楊賜同樣不解的神情,便認清楚了此人的愚蠢本質。
楊彪沒有試圖讓他理解,這種高大上的計謀隻要讓智商正常的人理解就可以了,蠢貨隻會影響他出招的速度。
于是楊彪緩緩說道:“此番大漢出兵平定太平道之亂,風頭最盛的便是盧植,太平道賊人主要在冀州、兖州和豫州三地造反作亂,冀州是最先被平定的,也是捷報頻傳的。
冀州黃巾賊之衆不下十萬,全都在盧植的運籌帷幄之中覆滅,連連取勝,并未有敗績,皇甫嵩、朱儁二人号稱名将,卻前後四個月有餘才堪堪平定亂局,和盧植相比,顯然不是很順利。
誰爲第一?這話私下裏說是沒什麽,但要是敞開來說,參與平定此戰的朱儁和皇甫嵩又該如何看待此事呢?隻有盧植是第一戰神,隻有盧植立下最大的功勞,那麽其他将軍、士兵們所付出的,又算是什麽呢?
他們雖然沒有那麽順利,但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如果這種代價被否定了,他們會怎麽想?還有大将軍何進,雖未直接上戰場,卻也籌劃後勤,立下功勞,如今隻說盧植不說他,他心裏會怎麽想?”
楊彪說完這些話,臉上滿是自得。
他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盧植被搞搞捧起之後狠狠摔下來再被踏上一萬隻腳的場景。
子幹,你别怪我。
我也是爲了家族,爲了學派,伱可千萬别怪我。
除了些許的惆怅之外,此時此刻,楊彪的心中滿是強烈的愉悅感。
楊賜對楊彪的想法也非常滿意。
“原來如此,擡高盧植,貶低皇甫嵩和朱儁,忽視何進,讓他們原本沒有仇怨,卻也能産生仇怨。”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楊彪冷笑道:“之前今上罷免二十六郡守的時候,劉備曾召集二十六郡郡民前來爲各自郡守喊冤,當時鬧得整個雒陽人盡皆知,巨大壓力之下,今上才沒有強行爲之。
當時的劉備區區小輩,斷然不可能有如此心機,所以我認爲這是盧植在背後指導劉備,爲了給他打響名望所以贈送他一個功勞,如今我們也用同樣的方式給盧植一個教訓,豈不美哉?”
楊賜聞言,滿意的笑了出來。
“具體如何作爲?”
楊彪一笑。
“花錢買通街頭無賴,讓他們到處傳言盧植才是平定太平道之亂的大功臣,其他人不過爾爾,叫他們傳遍雒陽城大街小巷,然後再買通城中幼童,編撰民謠教他們唱,也讓他們唱遍整個雒陽,如此,就會有人坐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