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了甩腦袋，抛開這些雜七雜八的思緒，定神看向白袍人。
他想聽聽看這一層通關究竟能得到什麽獎勵。
白袍人背着手在他面前來回踱着步，就像京城裏一個普通的遛彎大爺，出場時那缥缈的氣質霎時全無。
“天道塔共有四層，每層都有九關，每關過關後都會有半個時辰的道韻加持，有助于道的感悟。”
“當然，每一關後的道韻加持是逐漸遞增的，尤其是這第九關。”說着，他擡起手捋了捋眉梢，稍稍停頓後才繼續道：“在這第九關後有着完整的鬥道道韻，你完全可以通過它領悟鬥道的最終奧義。”
鬥道最終奧義？
白正卿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不過他并沒有發問，而是酷酷地說道：“我不修鬥道。”
“呵。”那白袍人似是被他氣着了，冷笑道：“你們這方世界的本源道太弱了，所謂的智者、武者不過就是鬥道、魂道的弱化而已，就這樣你還瞧不上鬥道？真是無知啊。”
你們這方世界？
白正卿抓住了此人話中的重點。
他眼珠子拼命亂轉，心裏極爲駭然。
從這人的話中可以聽出，他原本似乎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來自界外。
原來這方世界之外還有其他世界？
此界外并非白正卿原本所在的問道天外界，而是真正的另一個世界。
此人能從其他世界穿越而來，說明他的實力定然強大到無法置信。
這可不是簡單的穿透空間便能做到的。
随着白正卿對空間之道的領悟越來越深，他已然明白，空間與世界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比如這問道天，其實隻是一方空間，因爲它的時間流速與外界是一樣的。
而再強大的禦魔師或者魔鬼也不可能做到影響時間。
況且世界不隻有空間和時間，還有虛無缥缈的一些偉力。
比如人的命運，人和人之間、人和事之間的因果。
一個世界的構成是很複雜的。
空間、時間也許隻是組成世界萬千道法中比較強大的道而已。
白正卿沒有顯露出他心中的震撼，回怼道：“你憑什麽這麽說？我認爲鬥道、魂道也沒有厲害到哪兒去。”
“呵，愚蠢。”白袍人冷笑道：“你們所謂的武者體系不過就是對肉身的錘煉之法，根本稱不上爲道，怎可與鬥道相提并論？”
白正卿明顯不服，想要争辯，卻被那人擡手阻止道：“不用說其他，光是論壽命，你們這武者路子便是已經走偏了。”
白正卿一怔，居然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因爲他也覺得這話有理。
他們武師的壽命，尤其是真武武師，能活個300歲已經頂天了，那還是指修行到高絕級的存在。
這個壽命雖然比起普通人來說已經很長，但相比他們毀天滅地的能力，這壽命完全無法匹配。
之前沒聽這人提及，他還沒空去細想這個問題，此時一聽，頓時覺得有理。
與之相比修行了鬥道的魔鬼們則不然，壽命多者可達五六百，幾乎與覺醒的魔鬼相當。
修行體系的優劣一眼便知。
那人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嗆聲道：“别以爲外頭那些修行了鬥道皮毛的人就能代表鬥道，真正的鬥道修行者，修至極緻，壽命可達萬年以上。”
“萬年？”
聽到這個數字，白正卿一陣暈眩，直接不自覺地張嘴吼出了聲。
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那人繼續打擊他道：“你們所謂的肉身開發不過都是在透支肉身潛力罷了，雖可獲得不弱于基礎鬥道的實力，但這完全是舍本求末。”
白正卿在此人的話中聽到了四個關鍵字“基礎鬥道”。
也就是說還有其他或者更厲害的鬥道？是他剛才所說的終極奧義嗎？
白正卿此時心裏癢癢的，想問，但又有些抹不開面子。
那人說了一通後，似乎舒爽了不少，重新恢複溫和的笑容道：“怎麽樣？想學嗎？”
白正卿嘴角抽了抽，對此人的性格已經無語了。
太跳脫了。
“在問道天中修習四道會有入魔的危險，我才不學。”白正卿撇嘴道。
“入魔？”白袍人一怔，接着便恍然道：“你們将那些心靈釋放的人稱之爲魔？”
心靈釋放？
在此人眼中，惡念覺醒居然隻是輕描淡寫爲心靈釋放？
此人心中究竟有沒有善惡之分？
白正卿有些警惕起來。
他覺得自己與此人并不是一路人。
可白袍人似乎并沒有這樣的覺悟。
他咧嘴一笑：“你們這方世界的确有些特色，靈氣稀薄近無，按說應該是無法修煉才對，但在天地之中卻又處處充斥着奇特的心靈之韻，這也算是開辟出了另一條修行之路吧。”
嗯？
白正卿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頓感疑惑。
什麽叫心靈之韻？
怎麽就是另一條修行路了？
但此時那人卻一反常态的安靜了下來，注視着遠方，似乎在回憶着什麽。
白正卿心癢癢的，恨不得馬上讓對方說個明白，但他又不敢打擾對方，就隻能這麽幹等着。
過了許久，白袍人才輕聲道：“哎，這未嘗也不是一條康莊大道，隻是要有大成就太難了。”
嘀咕完，他重新看向白正卿，正色道：“你所謂的入魔是你們這方天地自身的問題，在問道天中，我隻是融入了四道規則，便于你們去感悟。當然，有得必有失，感悟到四道之法隻是第一步，要以其提升修爲，自然需要吸收天地中的心靈之韻，這便是你說的入魔。”
聽完他的描述，白正卿瞪大了眼睛。
他一臉不敢置信。
此前他一直以爲問道天入魔容易是眼前之人搞的鬼，可現在此人居然說是他們這方天地本就有的問題，這與他的猜測完全背道而馳，讓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可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吧，好像是這麽回事。
在外界，沒有此人所謂的四道規則加持，魔鬼依然會覺醒，這似乎就印證了此人的說法。
這片天地本身就有問題。
他口中的心靈之韻似乎是一種邪惡的力量，侵蝕着一些人的心靈，使其惡念得以釋放。
可爲何天地會如此邪惡？
白正卿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那人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嘴角一斜：“别覺得心靈之韻是種邪惡力量，其實力量本身并無正邪之分，隻是吸收的方式有對錯罷了。就比如你，修到如此境界，不也好好的嗎？”
白正卿一怔，一下就被此人點透了。
剛才他是聽到這些新的信息一下被震懵了，所以沒能快速想明白整件事，此時經人一點，他便想通了全部。
禦魔學院與那些巫人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他們同樣在這片天地中修行，卻能保持心靈純淨，不被惡念吞噬，說明這所謂的心靈之韻其實隻是一種力量而已，并沒有善惡之分。
隻不過在這片天地之下，要邁入修行一道，對心靈要求比較高。
心靈無法達到要求的人，一旦修行，便會入魔。
而這世界上，恰恰有更多的人并非天生心靈強大者，所以才會有那麽多魔鬼的誕生。
那些惡念覺醒的魔鬼應該都是本身心靈十分脆弱的人。
惡念覺醒或者修行入魔，這都是天地給與這些心靈較弱者的一種彌補，隻不過天地并無善惡之念，而惡念往往又是更容易給人帶來力量的。
從善者易，可始終從善者太難了。
要有無比強大的信念，才能支撐一個人一輩子一直做一個好人。
禦魔學院之所以那麽注重思想教育、心理課程，大概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吧。
想通一切的白正卿心裏不免有些悲哀。
如果是天地本身的問題，那這個世界還有救嗎？
一代代的人誕生出來，總有很多心靈弱者，他們會不斷地被天地“救贖”。
到頭來，隻要心靈之韻還在，魔鬼便除之不盡，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白正卿一臉希冀地看着白袍人：“天地中的這種心靈之韻可以消掉嗎？”
白袍人一怔，意外道：“你要斷這片天地的修行之路？”
在他看來，心靈之韻隻是這方天地自身的修行特色罷了，雖然會更多的放大人類的惡，但還在可控範圍内，沒必要一棍子敲死。
白正卿鄭重道：“如果心靈之韻真能不斷地讓魔鬼覺醒，要它何用？”
“呵呵，傻子。”白袍人搖頭歎息。
白正卿一怔，不知道他這話什麽意思。
白袍人笑着指了指自己道：“你應該猜到我并非此方天地之人吧？”
白正卿點頭。
接着他表情一怔，瞳孔一縮，臉色一變。
白袍人微微一笑：“想明白了？”
白正卿正色道：“如果斷了這方天地的修行路，那再有你這樣的大能降臨這個世間，我們将毫無還手之力。”
“還不算太笨。”白袍人捋了捋眉梢道：“其實沒必要糾結心靈之韻給人帶來的影響，即便沒有它，人還是會有惡人，隻不過數量多少、實力強弱不同罷了，這不還有你們這些正義之士護衛世間嗎？”
白正卿沉默了。
白袍人說的的确很有道理。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的世界，惡人會有警察去抓，而他們這種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惡人同樣有他們禦魔師對付，其實并沒有太大差别。
可如果一旦失去超凡力量，他們面對界外來的大能，便隻能束手待斃了。
也許到那時，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白正卿捂着臉，心裏糾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