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匆匆趕到紫竹林,林中的竹子上滿是斑駁的淚斑。清冷之中有着一股幽怨之氣,竹林深處林立着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墳包,未出閣或是夭折的女子皆葬這裏,找到了金巧雲的墳冢。挖開一看,裏面果然有具女屍。
“雙兒…,雙兒…”鄭爲民棺材中的女屍大聲喊叫,陳夢生輕誦招魂咒,在寂靜無聲的竹林裏響起。既然已經找到了葉雙兒,陳夢生心裏的石頭終于能落地了。
棺材女屍身上飄起了一個長發遮面的女鬼,不遠處的墳頭上也飄出了女鬼。陳夢生口中念起了往生咒,将紫竹林内其他枉死的女鬼都由黑無常帶走了,單單就留下了葉雙兒和鄭爲民。
“雙兒,我是鄭爲民啊。是我連累了你啊……”
“這位公子,我與你素不相識啊,我不是雙兒啊。定是你認錯了人,我姓金名巧雲。”那女鬼看見鄭爲民卻象是看見陌生人一般,神色畏縮不似有假。
陳夢生問鄭爲民道:“你可看清了啊?她到底是不是那葉雙兒?”
“判官大人,這是千真萬确的葉雙兒啊,不信的話你可以撩起女屍的左袖,在雙兒的左手小臂上會有銅錢大小的朱色胎記。”
陳夢生撩起棺材裏女屍的左袖果然見銅錢大小的朱色胎記,女鬼失聲叫道:“這…,這不是真的,我怎麽會有這個朱色胎記?我這是怎麽了?”
陳夢生道:“你可是金千裏的女兒?”
“正是,你又是誰?如何知道我是金千裏之女?”
陳夢生又道:“你是抗婚而自盡的對嗎?”
“抗婚?不是啊,你這是聽誰說的?”
陳夢生被女鬼搞的是一頭霧水,難道劉掌櫃說的不對?問道:“金姑娘那你是因爲什麽而命喪黃泉的?”
“我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麽會死了,好象我記得我爹是給我答應了一樁親事,後來我不肯再後來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陳夢生怒喝道:“世間竟然會有你這般的糊塗鬼,自己生前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的确是不知道嘛,我爹見我不肯答應婚事也就不再提起此事了啊?”
在一旁的鄭爲民急道:“那你又怎麽成了雙兒的模樣?我的雙兒又去了哪裏?”
“這位大哥,你說的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我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我說不上來。”
鄭爲民對着陳夢生哀求道:“判官大人,這到底是怎麽了?棺材之中确是雙兒的樣子,可她卻是什麽金姑娘啊。”
“這個姑娘和葉雙兒一樣,我在生死簿上隻能查到生辰而查不到死因。唯今之計隻有讓金姑娘好好的想想她最後還記得些什麽?”
“金姑娘,你好好的想想。就在二個月前端陽節的時候,你怎麽了?爲什麽你會成了我雙兒的樣子?”
女鬼臻首片刻道:“端陽節之前我爹的師兄毛老道曾來我家,說了什麽婚嫁之事應是父母之命這些混帳話。可是後來我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了,我是怎麽成了這個模樣我自己也不知曉啊?”陳夢生聽了,怎麽這件事又多出個毛老道?
東方天色已經開始透出了一絲魚肚白,江南的秋天五更就會大亮了。陳夢生把那女鬼的魂魄收入了攝魂瓶中,蓋好棺木掩好土匆匆忙忙的趕回湖州府到那金家一探究竟……
來到金千裏家外拍了門,不多久屋裏出來了一位,年約五旬的高瘦中年男子。
“敢問大叔可是金千裏?”
“不錯啊,正是老夫。你這小哥相貌不凡啊,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必是大有作爲之人啊。可是老夫确難看出小哥的命相,慚愧慚愧。”
陳夢生無語了,大清早的金千裏當自己是來算命的了。隻聽聞屋裏有婦人罵道:“你個老不修的,整日裏癡迷于那麽神神怪怪的勞什子,請個什麽道兄給自己的閨女改什麽命格。如今卻是害我閨###陽相隔,我這些作了那門子的孽啊。老來喪子,都怨你……”婦人罵着就出來了,坐在金千裏的面前嚎啕大哭。
金千裏的臉上也是一陣神傷,扶着那婦人勸道:“毛師兄不是說了嗎,是我家的巧雲福澤命薄,受不起那富貴才……”
那婦人不等金千裏說完話,擡起兩隻手是左右開弓“啪啪啪啪”,這大嘴巴打的金千裏是找不到北了。
婦人邊打邊罵道:“那個毛老道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哪有人勸嫁勸死人的。你也不想想那毛老道要是真有能耐,幹嘛還住在後莊的破茅屋裏啊?”
金千裏摻起了婦人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别讓人笑了。”回頭再看時,門外的那個陳夢生卻早已經是不見了影蹤……
後莊的人都知道那個毛老道,陳夢生稍一打聽就找到了那毛老道的破茅屋。天光已是大亮可是茅屋外卻是透着一股子陰冷之氣,茅屋旁邊豎着一塊白幡:逆天改命無所不能,長生不老神仙人家。
陳夢生笑了,自己去幽冥地府就是那閻王十殿之上,也不曾看到過這般狂言。
“毛神仙可在家嗎?”
屋裏面傳出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是來求财?還是來問命?”
“我想改命啊。”
“吱丫”一聲,那茅屋門打開了,門裏站着一個尖嘴猴腮身披道袍的老人。
“你想改命?改命可要五十兩銀子,沒銀子你就莫開尊口了。打哪兒來就回哪兒走!”也難怪毛老道,陳夢生身上穿的再怎麽看也不象是個有錢人啊。
正打算關門送客,卻瞧見了門外的人手上托着兩錠銀元寶足有百兩。日光之下銀光閃閃,奪人眼目。
“呵呵,你看這事鬧的,先生想改命進來說話。”毛老道大開屋門,笑迎着陳夢生進了茅屋,那兩隻眼睛可一直盯着陳夢生手中的元寶。
陳夢生一進茅屋,頓時明白了。這茅屋裏到處是那招引魂魄的符咒。外人看的是熱鬧,行家看的是門道。
“毛神仙,你可真是沒少做傷天害理之事啊。”
“先生說笑了,我也是受人錢财,爲人消災嘛。你想改什麽命?報上名姓和生辰八字來,待我與你算算命勢該改什麽命。”
那毛老道還是真有點本事的,陳夢生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報給了毛老道。那老道掐指一算,嘴巴驚愕的張成了鴨蛋……
“你…你…你不是人啊……,你早已經是……個死人啊……”話音未落,毛老道奪門而出。縱身就跳入了門前不遠的荷花塘中,借水遁走了。正是因爲那毛老道做過控魂之術,今日不想有個活死人找上門來。好漢不吃眼前虧,去請能人來對付他。
陳夢生也不去追趕,倒是在這茅草屋裏找尋線索起來。毛老道招引的魂魄大多是那些剛死不久的生魂,凡是枉死的人死後七天内就是生魂。這些生魂還有着自己的記憶,也最容易被借屍還魂,陳夢生找到了寫着金巧雲的命格黃表紙後。将屋内的引魂咒用陰雷火炙起。那些被控在引魂咒裏男男###的生魂呼嘯哭喊着被放出……
陳夢生喝道:“衆生魂聽着,你們被歹人所困符咒之中。我先将你們收入攝魂瓶中,待繩之以法了歹人後,度你們去輪回。”
離後莊不遠就有着一座古色古香的梅花庵。來進香的都是女客,陳夢生混在香客之中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梅花庵的庵主是個五十開外的老婦,攔住了陳夢生。
“施主請留步,梅花庵不進男客。”
陳夢生作揖行禮道:“師太誤會了,我來梅花庵裏是來找那葉雙兒。”
“梅花庵裏沒有葉雙兒這個人,施主請回吧。”
陳夢生記得餘镖頭曾在這裏看見過金巧兒,而金巧兒應該是被毛老道施了移魂之術。怎麽這梅花庵的庵主卻說是沒有葉雙兒這個人?莫非真是餘镖頭認錯了人?還是葉雙兒更名換姓了?一系列的疑問讓陳夢生自己都糊塗了……
陳夢生無可奈何的被梅花庵的庵主吃了一個閉門羹,回到能仁寺裏已經是午時了。
“陳大哥,你回來了啊。”陳夢生被眼前的青衣小帽的孩子愣住了。
“我是小六子啊,陳大哥不認識我了?”小六子忙把頭上的小帽摘了,一頭長發散落下來。
“你怎麽這副打扮了呀?”
小六子笑道:“我平日之中,白天與二秃子出去行丐都是這樣打扮的啊。女孩子出去行丐總被人欺負的啊,讨得吃的了就會被别的花子搶走,所以後來我就……”小六子說到這裏眼睛都紅了。陳夢生想起前日回寺之時,難道小六子要以厚布束胸了。小小的年紀卻曆經了人世間的滄桑凄苦……
“那二秃子呢?他怎麽不在寺裏?”
“現在的光景正是食客們吃飯的時候,二秃子去讨飯了。我…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就想回來睡會,要是我是個男孩就好了。”
正說話的功夫二秃子拎着一個讨飯的瓦罐從寺外回來,口裏嚷着:“小六子,快來吃飯了,有你愛吃的雞肉。”
陳夢生看着兩個孩子吃着瓦罐裏的殘羹剩飯問道:“如果有一天,你們有錢了會怎麽做啊?”
二秃子嘴裏咬着雞骨頭道:“我要是有了錢,就天天吃燒餅牛肉湯。”
“那小六子你呢?”
“我…,我要是有了錢。我會去幫助比我還可憐的人。”
“好,好,你們明天就不要去讨飯了。湖州府有一座醉仙酒樓你們知道嗎?”
“知道啊,我和二秃子常去那裏等他們倒剩飯剩菜啊。”
“那座酒樓現在就是你們的了。”
“什麽……”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的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