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影才踏入書齋,一陣陣酒氣便撲面而來,讓他不禁微微蹙着眉,目光四處探着,找着慕容子越的身影。
目光掃過,便在裏面的寝室裏找着了爛醉如泥的慕容子越,連忙快步過去,将他扶了起來……
“主子?”
慕容子越擡眸見是他,苦澀地笑了笑:“是你呀!也是,朕已下令誰也不見,除了你和域林還有誰會過來呢?”
風影體貼地替他倒了杯熱茶,關心地道:“既然想見别人,爲何不解除禁令呢?”說罷,将香雀交給他的錄音筆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道:“香雀姑娘來找過我,讓我務必交給您。”
目觸那錄音筆,慕容子越笑了笑,拿起來笑道:“這是個神奇的東西,是來自她的年代的東西……”他知道怎麽用,卻不敢打開,怕裏面是一句又一句刀子般的話,剜在他心上。
将錄音筆重新擱在桌子上,他苦笑着:“又不是什麽好話,朕就不聽了!”
正說着,便看到域林面帶難色地走了進來……
“何事?”慕容子越擡眸看他,懶洋洋地詢問。
“是康貴妃……”
域林公公傷神地道:“她要見您,奴才說了您誰也不見,這不,已經跪在門口了。又懷着身孕,奴才怕出事,這才來跟您說一下……”
懷孕……
慕容子越眸光黯了下去,他的旋兒也曾懷孕了,卻讓他……
“讓她進來吧!”
他曾經犯錯,失去與心愛女子的孩兒,卻也不忍心讓康貴妃的孩子也如此受罪。
風影淡淡地道:“那屬下先行告退。”
沒說話,微擡的下巴便知道他已會意了。
風影與域林公公一并走了出去,與踏進來的康貴妃擦肩而過,不由得退在一旁行着禮,待她走過。
便見那康貴妃滿面春風,那得意的神色是掩不住的。默默扯動嘴角,風影便離開了書齋……
慕容子越趴在桌子上,雖然是讓康貴妃進來,卻不怎麽想搭理她,便閉着眼晴假寐着。
康貴妃一走進來,便聞得了濃郁的酒氣,不禁黛眉輕皺,輕輕掩住了鼻子,一手微微在面前扇着,想借此可驅趕些布滿酒氣的空氣……
見慕容子越動也不動地趴在桌子上,便從屏風後頭取出一件披肩替他披着,手按在他肩上,歎息道:“皇上,您何必呢?後宮中當,愛慕您的,又不止皇後一人。臣妾也愛您呀!”見慕容子越沒反應,她歎了口氣,将自己貼在慕容子越背後繼續道:“您知道,臣妾曾經多羨慕皇後嗎?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來您的寵愛。那時候您眼裏心中都隻有皇後一人……”
“哪像臣妾,獨守宮門已久,整天還要仰人鼻息存活……”
“您知道臣妾一步一步走到您身邊有多艱辛嗎?”
“您可知道,爲了臣妾腹中孩兒,不止是臣妾,母後也極期盼着嗎?”
“您知道,母後一向不喜歡皇後,說實話,臣妾也不喜歡……”
“眼下,你們分開,臣妾便不再給她來傷害您的機會了……”
“皇上,不管用多少陰謀詭計,隻要您心中有臣妾,臣妾便滿足了……”
一句又一句,發自肺腑之言,感動了康貴妃自己,卻感動不了裝睡的慕容子越……
“皇上……”
康貴妃撫着肚子,笑了笑,又繼續道:“您可知道,臣妾懷了龍嗣後有多高興嗎?母後千叮萬囑,要臣妾小心!臣妾豈又不知這孩兒來之不易呢!”
“母後知道您不愛臣妾,要不是母後截下信鴿,給您下了溫情酒,臣妾就算是等到死,也得不到您的寵幸吧……”
康貴妃一字一字輕輕傾訴,卻毫無發覺慕容子越猛然睜開了眼眸,隻因爲他聽見了截下信鴿一事。
“您知道……”康貴妃還在吐着真言,卻不料被慕容子越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朕不知道!”他站了起來,一把推開環着他腰的康貴妃,狹長的眼眸狠狠地眯了起來,看着她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康貴妃心中一驚,萬萬沒想到他沒醉!然後,他說話的每一句,那濃郁的酒氣便灑在她臉上,于是她抖膽道:“臣妾說,懷了龍嗣臣妾很高興……”
“下一句!”
康貴妃輕輕擰眉,溫柔地倒了一杯茶水道:“皇上莫不是醉了?臣妾後面才說了三個字,您不就醒了嗎?來,喝杯茶水解解酒……”
慕容子越會信她的鬼話才怪!一把将那遞過來的茶水掃到地上,鉗住康貴妃的手,狠狠地道:“你最好一五一十交待!否則休怪朕薄情!!”
康貴妃一驚,嘤嘤嘤地哭着,那梨花帶淚的可憐模樣,怯怯地道:“臣妾真的沒說什麽!您醉酒産生幻聽,卻又不相信臣妾……”她下了決心一口否認,反正皇上的确是喝醉了酒,再來她懷了龍嗣,皇上會看在孩子的份上不将她怎麽樣的……
不料,慕容子越一把揪住了她的袍領,将她微微拎了起來:“你不說,可以!朕去問太後!!如果屬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說罷,狠狠地甩開手,不顧身後康貴妃的哭喊,舉步便往玉壽堂去了……
玉壽堂
當慕容子越怒氣沖沖地踏進去的時候,太後正在修剪着花枝,睨了他一眼:“什麽事這麽急急躁躁的?連安也不請了?”
慕容子越臉色變了變,狹長的眼眸盯着太後直接道:“您爲什麽要将皇兒寫給皇後的紙條調換!?”
紙條調換!
太後的手頓了一下,一抹什麽閃過她的眸,又接着修剪花枝起來了。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皇上可是喝酒了?酒氣熏天,連話都說不清楚,哀家都不明白你說的什麽。”
慕容子越微微眯了一下眼眸,料定了太後必會咬死不承認的,薄唇勾起:“母後不說,皇兒自然是不勉強!不如,朕去問問康貴妃,她倒是個聒噪的主!”
太後依然不動聲色,隻是暗暗惱着那康貴妃的嘴如此不牢靠,以後還能與她說啥?不過……
“是哀家命人換取的,又如何?皇上可是會爲了那個女人來責怪哀家!?”太後擡眸睨向他,一點也不心虛,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慕容子越氣結,怒道:“皇兒豈敢責怪母後,還得謝謝母後讓朕及皇後痛失孩兒呢!”說罷,拂了拂袖,揚長而去!
太後惱怒,将手裏的剪子摔在桌子上,指着慕容子越離去的背影怒道:“他、他這是什麽态度!?那女人命賤保不住孩子,關哀家什麽事!?還真是反了!!”
在慕容子越怒氣沖沖離開的時候,域林公公匆忙地尋了過來:“皇上……”
他臉上的驚慌讓慕容子越怔了一下:“什麽事?”莫非……
域林公公慌慌張張的道:“康貴妃流産了!!”
“什麽!?”慕容子越微微蹙眉。
“康貴妃在追着您的路上被石頭拌倒,頓時便見紅了。随行的宮人見狀便将她擡回她宮裏,不敢怠慢,匆匆請了禦治吏過來看。那禦治吏道,孩子沒能保住……”
域林公公沒繼續往下說,結果慕容子越已經知道了。
他冷冷地道:“這是報應!人在做天在看。一報還一報,傳朕旨意,康貴妃行爲不檢。藐視龍威,謀殺龍嗣。摘其封号,廢其妃籍,貶爲美人,打進冷宮!”
“是!”域林公公應聲便匆匆離去了,雖然他也覺得康貴妃蠻可憐的,可是聖上旨意,他不敢不遵。
慕容子越下完命令,便想匆匆趕到鳳央宮去,他要告訴旋兒,那紙條上說的事不是真的!那不是他寫的……
而,她也不是因爲收到了他的紙條而不回來。
可是……
他們的問題是在于那信鴿和紙條嗎?
慕容子越苦澀地笑了笑,身影頓時沉重萬分,一步一步挪向鳳央宮……
當他到了鳳央宮的時候,任亞旋正在喝着香雀端給她的湯藥,看見他便轉移了視線,小口小口地喝着那黑色的湯藥。
曾經記得,她最讨厭喝這些東西,又苦又臭,難以入口。每次都是他先喝,然後強迫性灌入她嘴裏……
如今,她卻不需要他了。
“皇上,你怎麽來了?”
與他打招呼的,是伴在一邊的香雀,語氣也是那麽淡淡的,不溫不熱。
他忽然很尴尬,不知道怎麽開口,徑直走到了任亞旋面前,蹲了下來望着她:“那信鴿上的紙條,不是我寫的。”
“……”
“我不知道,你收到的是什麽内容。但是,我給你寫的是,急事速回。因爲母後想以妖後的事情逼迫我廢後,唯一的條件是生個皇兒。不管是誰,隻要生個皇兒便好……所以,我想讓你回來……”
“……”
任亞旋沒任何反應,将空碗遞給了香雀,轉身走到貴妃榻上,捧起一本書,靜靜地看着。
慕容子越眸中閃過一抹受傷,站了起來,再度走到她跟前蹲了下來:“旋兒,你要怎麽樣才理我?要怎麽樣才和我說話?”
任亞旋放下書,低眉看他,眸中毫無表情地看着他。
“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