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月形單望相護,隻羨鴛鴦不羨仙。
鳳央宮裏,任亞旋倚着貴妃榻,看着忙進忙出的那些小太監、小宮婢們搬着的東西,染上月季紅的嫣唇輕輕地勾了起來。
她不喜歡臉無血氣,唇如白蠟的模樣,便少少地抹了些東西。别于那些濃厚的顔色,她獨愛淺色的月季粉。
自她回宮後,慕容子越便是一副要把她寵上天的模樣。不僅親自進入國庫替她收羅着珍藏異寶的稀罕物品,又連連無端賞賜,誓要把國庫搬到她鳳央宮來才作罷。
啧!這男人,不怕别人說他是昏君罷了。也不怕她被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們又套上惑主的罪名?
涼涼地翻開手裏看到一半的珍品冊,便了無趣地擺到了一旁。
“繡兒,替本宮煮一盞清莉花茶。”輕輕叩着手指,任亞旋頭也不擡地發揮着皇後的好處——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是。”繡兒應道,頓時便手腳俐落地捧着茶具等走到任亞旋面前,點火拂水,掏着慕容子越從金玉歡閣讨回來的花茶包,手腕一轉,靈活靈巧的煮着花茶。
半晌,白瓷容器地便冒起了泡泡,一縷清煙夾帶着清莉花的香氣便揚起,散發在這鳳央宮。
任亞旋依然倚在貴妃榻上,隻不過,她沒有百般無聊地翻着書籍,隻是打量着那替她煮茶的宮婢——于繡兒。
于繡兒便是那天曉分寸隔簾宣駕的宮婢,她機靈,有一雙狡慧的水眸。不同于翠果那純白紙,于繡兒身上帶着一份神秘。而任亞旋渴望着來解開這個秘密,因此,把她留在了身邊,代替那位可憐的翠果兒。
她頭上挽了個宮規簡髻,頭上别着宮婢級别的珠钗,齊劉海下面的,便是那一雙狡慧的眼兒,白淨的臉上塗抹着淡淡的胭脂,朱而不點的降唇此時掀動着:“娘娘,請用。”于繡兒将煮好的花茶端在任亞旋貴妃榻旁放下,想了想又叮了一句:“小心茶燙,娘娘。”
任亞旋慵懶地掀着茶蓋,吹了吹那迎面而來的熱氣,一雙美眸漫不經心地睨了于繡兒一眼問:“皇上大概什麽時候會過來?”
“回娘娘話,皇上方才差人來道,臨時有些事要與開國公及大臣們商議,午時便不過來與娘娘用膳了。讓您自個先食,還刻意叮囑娘娘,萬萬要把那禦治吏開的補湯給喝了。”于繡兒恭敬地傳着慕容子越的話。
皇上對皇後娘娘變了個大樣,這是宮中所有人都知道的。
自娘娘回宮後,地位與之前那不受歡迎的的時候可是來了個逆轉。之前人人對皇後都是不恭不敬。自娘娘回宮後,後宮裏要巴結皇後的人。卻多了去了,如那過江之鲫。
不過,皇後娘娘依舊,誰的帳也不買就是了。
所以,很多人都在偷偷地問自己,爲什麽會被皇後娘娘選中。于繡兒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何會被皇後娘娘選中,她是在翠果兒死後選進來替補宮婢的位置的,除去那天皇後娘娘回來當天,諸位嫔妃來鳳央宮。她也隻是按本份去知會娘娘,卻便成了娘娘相中的人了。
“哦,皇上午時不過來。那你替本宮把禦治吏配的補湯給倒了吧!”任亞旋淺嘗一口花茶,惬意極了。還是金玉歡閣配的花茶好喝,她便喜愛這淡淡的花味及那獨特的口感,過齒留香。
“娘娘,請别爲難奴婢。”于繡兒一驚,連忙跪地求饒。誰敢把禦治吏的補湯給倒了!?皇上即使不會怪罪娘娘,也會拿她們來發落啊!說不好會判她們一個失職之罪,這……她的小腦袋還想挂在脖子上呢!
任亞旋皺眉:“不就是讓你倒那個又黑又臭又苦的補湯嘛!你怎麽就跟殺頭一樣的……”誰要喝那又黑又臭又苦的東西!?
之前被慕容子越抓着,硬是嘴對嘴逼她喝下這難喝的湯藥。他不在,她可高興極了!
于繡兒揚眸看着自家的皇後娘娘,恭敬道:“娘娘,皇上還說了。如果娘娘敢偷偷把藥倒了,他會讓禦治吏給您配上一個月的補湯,而皇上會親自‘監督’娘娘您乖乖把所有的補湯喝完。”
嘔!
一提及那補湯還得喝上一個月,任亞旋慌忙放下那香甜的花茶,捧起一邊那又黑又臭又苦的補湯捏着鼻子便喝了下去,強壓着胃裏的不适。她趕緊抓起下藥的蜜餞放在嘴裏,皺着小臉看着于繡兒道:“你快去告訴他,補湯本宮喝完了。休想再逼本宮再喝上一個月,否則本宮要跟他翻臉!”
“和誰翻臉呐?嗯?”門口傳來慕容子越戲谑的聲音,于繡兒乖識趣地退下了,還順便讓在鳳央宮裏忙活的人一起退下,把這若大的空間還給那帝王帝後。
無視那朝他行禮的一幹人等,慕容子越寵溺的目光緊緊盯着那嘟着嘴的人兒,筆直地朝她走了過去。
“你!”任亞旋纖纖玉指不客氣地指着某人走過來的鼻子指控着:“你根本就不愛我,老要逼我喝那又黑又臭又苦的補湯。哼!”鼻翼還一動一動的。
慕容子越寵溺地把她擁在懷裏笑道:“嗯?今天真的乖乖把補湯給喝了?我來看看是真是假。”說罷便覆上那月季紅的嫣唇,與她唇舌交纏着,頓時,那補湯的餘味便淡淡的傳了過來。
“真可惜,朕還以爲能親自給皇後喂補湯呢!”慕容子越意猶未盡地舔着唇畔,看着那化了的月季唇油,便想再覆過來……
“等等。”任亞旋氣喘籲籲地推開他,躲着他偷香的動作疑惑道:“你不是說今天沒空過來陪我用膳?怎麽就過來了?”
吼!還真不厚道,雖然她承認有一點喜歡他,但他也不能每次一見面就吃她豆腐呀!晚上還盡想賴在她宮裏,喝!
慕容子越笑,親昵地啄了她的嫣唇才滿意道:“我擔心你不肯喝補湯,所以過來瞧一瞧。他們仍在議事廳等我,等禦膳房把午膳傳上來,我就得趕回去了。”
慕容子越話才落下,便傳來了風影的聲音:“主子,差不多了。”
任亞旋笑,推了推他:“好了,快去吧!不然我又成了禍國殃民的罪人了。”
慕容子越笑,低頭又是一啄,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末了還留下一句:“晚上我要留在這。”
晚上留在這,意思再是明顯不過了。
任亞旋臉上飄起一抹绯紅,上次是因爲媚藥的緣故……她有些慌亂地捧起花茶飲着,想平息自己内心的慌亂。
她拍拍臉,決定要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抛于腦後,想出外頭透透風,便喚道:“繡兒。”
“娘娘,奴婢在。”于繡兒急忙走了進來,聽候她家娘娘的吩咐。
任亞旋坐直了身子:“去取本宮披風來,本宮要去外面走走。”
“是。”沒有多餘的詢問,于繡兒動作俐落地取過任亞旋從外間帶回來的銀灰披風,便細心地替她拉攏好……
沒帶旁人,任亞旋領着于繡兒便出了鳳央宮。如今,她是獨寵一身的皇後,想必此番出去,不會遇到麻煩才是。
沒去那惺惺作态的禦花園,來來去去不過是那山那水,沒什麽好看的。任亞旋沒什麽目标,僅是随便亂走罷了。
不知走了多久,任亞旋百般無聊地想返回鳳央宮的時候,卻聽到了哭喊聲……
“放哀家出去!啊……來人啊!”聲音撕啞的聲音隐約傳了過來。
任亞旋皺眉,聽得不太清楚,于是問道:“繡兒,你聽!是不是有人在喊着什麽?”
于繡兒一怔,打量着四處,然後臉色一變道:“娘娘,前面不久處便是那冷宮了,裏面淨是一些瘋婆子,有一些瘋癫的太妃啊。美人、夫人等人,都是作夢自己是皇後之類的。咱們還是别靠近了吧!晦氣。”
主仆二人正說着,那哭喊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這次任亞旋聽清楚了……
“放哀家出去!哀家是太後!你們這群沒長眼的賤婢!”
她一驚,急忙道:“走,去看看。她說她是太後!”
“娘娘!”于繡兒拉扯着她的衣裳不讓她過去,皺着眉道:“裏面說自己是太後皇後的瘋女人多了去了,大多都是争權奪勢輸了受打擊的人。她們神志不清,搞不好會傷害您的!”
聞言,任亞旋停頓了一下,望着冷宮的方向半晌道:“不管是真是假,亦不管她們是瘋是癫。太後下落不明,皇上雖然不提,但本宮也知道他在暗中尋找着太後下落。不管什麽原因,本宮都要去瞧一下,你若是害怕。在門口等着本宮便是了!”說着,又擡腳往冷宮方向走去。
“這……”于繡兒看着自家皇後的背影,咬咬牙一跺腳,也緊跟着上去了。這皇後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她小腦瓜也保不住了……
越靠近,哭喊聲漸漸加多,有哭、有笑,還有打砸東西的。
任亞旋望着那漆黑的大門傳來的聲音,及繡兒害怕緊緊抓着自己手臂的舉動。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便要推開那陰森森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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