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拂下,花兒靜悄悄地綻放着,散發着那淡淡的香味。
那柔和的陽光穿過秋水伊人的窗台灑在了榻上,淡淡的光芒在那趴在榻上的休息的慕容子越身上映着,榻上人兒的臉上也有着那麽一抹陽光,她依然蒼白的臉上映着淡淡的柔和。
濃密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颠了一下又一下,似扇子一樣的睫毛悄悄地掀開,似乎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四處,最後目光停留在趴在榻上休息的人身上。
慕容子越,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臉上依稀長着青色的胡渣,刻畫般的俊顔上帶着一絲憔悴,目光垂下,望着兩個相交的手,心中一暖,他在夢中仍然緊緊地握着自己的手。
她打量着,慕容子越修長的大掌包着自己的手,那是溫暧的觸感,令人心安的感覺。
像是感覺到了任亞旋的目光,慕容子越沉重的眼皮動了動睜開了,揚上任亞旋的眼睛,他緩緩勾起一抹溫柔的笑:“你醒了。”高高懸起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繃緊的神經一放松,慕容子越卻又阖上了眼,唇畔帶着一抹笑。
“喂!”任亞旋伸手推了推他,見他沒反應,才着急地朝門口喊道:“來人呀!快來人!”
門外的護衛被突然傳來的女聲吓了一跳,先是一驚,後回過神來,連忙派人去請千塵陽羽,自己則走入秋水伊人查看情況。
任亞旋僅是披着一件外衣,仍然帶着一些虛弱的身子想搬動慕容子越的身體,聽到門口的動靜,才轉頭對那踏進來的護衛道:“快幫我把他搬到榻上。”
那護衛見狀,哪敢怠慢,急忙上前與任亞旋合力把慕容子越擡上了軟榻。
千塵陽羽一踏入秋水伊人便看到了這樣一幕,本該在榻上休息的佳人隻身披着外衣看着軟榻上的人,而本該看護任亞旋的慕容子越此時卻睡到了榻上。頓時便傷神地道:“早讓他好好休息休息,非要不聽!日以繼夜的守着你,眼下可好。倒了吧!”
任亞旋聞言,擰起黛眉:“他……”
千塵陽羽體貼地拿了件披風替任亞旋披上才道:“放心吧!他隻是累了,至你中毒來,他就像瘋了一樣,不眠不休地照顧你,吃喝也倉促。”
任亞旋皺眉:“不眠不休?那就是說他這幾天一直在這裏?”
雖是知道慕容子越是累倒了,但爲龍體着想,千塵陽羽還是替他把脈着,纖細的手指在探着慕容子越的脈向,轉頭回着任亞旋的話:“誰說不是呢!誰勸他都不聽,除了守着你,還是守着你。簡直比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臣子們還要冥頑不靈。”
“食古不化的老臣子?”任亞旋挑眉,注視着慕容子越的睡顔:“他們鬧上門了?”
千塵陽羽把慕容子越的手收入薄被裏,輕歎了口氣才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群臣有事要與皇上商量,可是找不到人啊!慕容子越一直在這裏照顧着你,那些老家夥們爲了逼他回宮,還聯合滿朝文武兩側站開就想在我這金玉歡閣裏上朝了呢!你是不知道當時鬧得多大,幸好慕容子越有耐心,口才又夠硬,才把那群嚷着‘請皇上回宮’的大臣們給勸走。”
任亞旋歎氣,拉了拉身上的披風,才坐到軟榻上看着慕容子越:“何必如此。”
千塵陽羽垂眸道:“不止是他,蕭寨主也幾乎日以繼夜地守着你,幾日未歸瓊樓,前些天才叫青夜給請了回去。不知是爲了什麽事,隻是走的很匆忙。”
任亞旋幽幽道:“人生本難逃一死,生死由命,何必這麽固執。”雖然她從來都不是認命的主,但是看那兩個男人這般付出,心裏卻淡然不安。
“早知道你這般認命,我便不費那藥來救你了。”門外傳來雲洛略不滿的聲音,‘吱呀’一聲,他推開了秋水伊人的門扉,走了進來,目光停在千塵陽羽臉上半晌,才轉移到了任亞旋臉上。
任亞旋揚眉看着那一臉狂傲的男子,臉上帶着疑惑。
“雲洛,你此次中毒,也是他力挽狂瀾。”千塵陽羽淡淡地介紹着,并未看向雲洛。
任亞旋朝雲洛福了福身子,笑:“我向來都不是認命的人,隻是覺得人本會一死,無須這般執着而已。”
雲洛略帶邪氣的眼眸一眯,打量着任亞旋,半晌便咧嘴笑道:“果然是這金玉歡閣裏的傳奇女子。”一曲千兩,價比天高。
“雲公子缪贊,還得謝謝你的妙手回春。”任亞旋謙虛,并未自滿。
雲洛狂肆道:“要謝我還不容易?彈一曲千兩琴音,讓我也開開眼界便好。”
不待任亞旋回話,千塵陽羽便不悅地訴着雲洛道:“胡鬧!”
“任姑娘才剛蘇醒,身體還得好好靜養,要聽曲,金玉歡閣裏大有人在。”
雲洛聳聳肩便不開口了,隻是一臉莫測地看着任亞旋笑。
“無妨,千塵公子,我沒事了。”任亞旋盡管臉上還是蒼白的,但是自覺體力恢複了許多,便走去取了那紅玉琴放在琴桌上擺好。
千塵陽羽急忙攔她:“任姑娘不必與雲洛置氣,要彈奏。待身子完全好了再彈也不晚,何必拿身子來開玩笑呢?”
試着調了調琴弦的音調,任亞旋笑:“我從來也不是吃虧的人,更不會拿自己來開玩笑。躺了這幾天,身子都不靈活了。此時活動一番也是好事。再說了,有雲公子在此。千塵公子不必太過擔心。”
千塵陽羽略惱地瞪雲洛一眼,倒也不開口阻攔了。
任亞旋看了軟榻上的慕容子越一眼,雙手按在琴弦上,活動了一下手指,便輕輕地在那琴弦上飛舞起來,别于那日奪魁的風頭,任亞旋此次一奏,琴音恰似那溫柔的東流水。渾厚的琴音在暢說着指尖的故事,扣人心弦。
任亞旋指尖飛舞着,恍然間他們卻看到了秋水伊人裏,任亞旋穿着那白色素淨的長裙随曲起舞,一舉一目,一颦一笑都讓人着迷。
雲洛狂傲的臉上帶着許些驚歎,不愧是價值千兩的妙音,琴藝如此精堪到令人陶醉。這人,他救得值了!
幽蘭芳草回眸笑,嫣然婉媚如月明。
美目盼兮眉柳葉,巧笑倩兮若吹笙。
任亞旋的曲還在繼續彈奏着,一聲幽然清脆的笛音插了進來,不僅沒唐突,反而與任亞旋的琴音相互纏綿纏繞,琴笛相配,此情此景妙不可言。
任亞旋睨了一眼,慕容子越不知何時醒了,掏出一隻翠綠的短笛在吹着,略帶紅絲的雙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心,在最深的某處,有着什麽東西正在瓦解着,漸漸被擊碎……
秋水尹人裏無人交談,琴音及那悠長的笛聲正在演奏着。
門外,蕭祺焰站在秋水伊人的門口,手放在門闆上,聽着從裏面飄揚的曲音,雙眼緊閉半晌,卻轉身離去了。他,聽出來了……
一曲罷,慕容子越走到她面前,沉默不語,隻是看着她,目光那樣的溫柔。
千塵陽羽拉了拉雲洛的衣袖,示意他離開,把這空間留給他們。有些事情,是該解決了。正如蕭寨主方才的舉動一般。
清晨,陽光灑進來的時候,他對她說,你醒了。
秋水伊人的門被打開又被合上,任亞旋揚眸看他:“你醒了?”
慕容子越笑,點點頭,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懷裏,深深嗅着她身上那幽蘭的香味,有些疲倦地靠在她身上:“我好想你。”
他說,我好想你。
就算他這些天來,天天守在她身邊,不眠不休地照顧她,可是他還是好想她。
任亞旋笑,雖然沒說話,但是她的雙手卻反抱着他的腰,這就是她的回答。
慕容子越一僵,倏地,狂喜便在他眼中乍開。薄唇揚起的弧度越來越大,緊緊擁着她,她……
任亞旋歎息,心中那一塊被瓦解了,那就順由心聲吧!
半晌,慕容子越懷裏的她才傳來一句:“你快要悶死我了……”
小心地把她從懷裏拉開,映入任亞旋眼簾的,便是慕容子越臉上的狂喜及眸中的溫柔。
任由慕容子越抱着她在軟榻坐下,她才冷聲問道:“誰要加害于我?”
喜悅尚未在慕容子越臉上褪去,一抹冷霜便在他眼中:“宮裏與如夫人勾結……”
“結果呢?”任亞旋揚眉,她不要過程,想知道的僅是結果如何。
慕容子越眼眸一沉,正眼看着她,有些事情必須要讓她知道,她也應該知道:“如夫人讓蕭祺焰給廢了。”簡單一句廢了,太過血腥的話隐在口中。她才病愈,不該聽太血腥的東西。
“廢了。”任亞旋笑,蕭祺焰的手段,僅是廢了也夠讓如夫人生不如死了,想了想,便沒追問下去。
望着她的笑顔,慕容子越嚴肅地看着她,宣誓一般:“至于宮裏,若讓我查到,定讓她們死無葬身之地!”
死無葬身之地,她笑。依在他懷裏後,她閉目道:“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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