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産生沖擊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爲農事變得繁忙了,擠占了衛所軍戶們的訓練時間以及給各級軍官充當力役的時間。
大明整個衛所其實就是民轉軍,1體當差的制度,等同于隋唐時期的府兵制,魏晉世兵制,以及屯田制的結合體。
不可否認,衛所制度在明朝前期對于大明的幫助很大,但是後期整個體系其實是僵化的,這也是朱載壡想要改革衛所制的原因。
既然是府兵制的部分繼承和發展,那麽必然也是有着寓兵于民。
這寓兵于民确實是好想法,不費國家1錢1糧,便可以養起百萬兵卒。
但是軍隊最終是要上戰場的,什麽時間上戰場?隻能是農閑的時候去,大明也是如此,那些個依附于衛所制度下的軍戶,也是要農閑的時候去的。
若是農忙的時候去,那這軍戶就等着破産吧。
但是這農閑2字談何容易啊!
小麥當年在北方的推廣,爲何會加速了盛唐時期府兵制的崩潰?
就是因爲農忙的時間變多了,農閑的時候變少了,但是戰事還是頻繁,這此消彼長之間,不單單戰力無法得到保證了,就連生存也面臨了危機。
而番薯的推廣,其實就跟盛唐時期推廣小麥是1樣的,都是能起到加速寓兵于民體系崩盤的效果。
番薯雖說高産,但也不是沒有要求的,小麥亦或者稻米還是有着些許農閑時期的,但是若是種番薯了,那麽勞動強度便會大上很多。
朱載壡在後世常聽奶奶輩的人說出種番薯的辛苦,人累鋤頭忙,刨地挑水田裏頓,除草剪秧不停歇,秋來收瓜苦連天。
這便是番薯種植的最真實寫照。
也正是因爲這1點,才讓朱載壡做出判斷,判斷那些個衛所兵應該是不願意種上番薯的,因爲種上之後,他們就1點歇的時間都沒了。
更不要說基層軍戶被各級将領派發力役,本就沒有太多時間照顧自家田地。
也是基于這個判斷,朱載壡本還想着利用番薯來幫助自己進行福建衛所體制的改革。
不是沒有時間種田嗎,那就不再出操,也不需要承擔其他雜役,隻需要安心種田。
結果現在唐順之這個消息1出來,自己瞬間感覺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算了,單就這點來說,也是好事,至少結果會朝着自己所預計的方向發展。
隻要能大規模推廣番薯,哪怕隻是福建1個省廣泛種植,但是也能在1定程度上有效緩解掉大明本身的流民問題,對于這點朱載壡是極有信心的。
畢竟福建的流民問題跟廣西的叛亂1樣都是讓中樞極爲頭疼的。
自己後世聽着老1輩講,他們那時候能活下去大多就是靠着番薯度過的。
早上番薯粥,中午番薯馍馍,晚上再來個番薯粉絲面,老1輩哪裏有米啊,1天下來,番薯粥裏面加點米都算是好的了。
朱載壡想到這,輕搖了下頭,他還有個問題沒有搞懂,又或者說想要搞清楚,這福建十幾個衛所支持番薯推廣,跟那些個海商支持,2者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又或是存在某種聯盟?
如果有,那麽自己之後去福建,又該采取什麽措施來對付這兩者的同盟。
朱載壡将這個問題反複在腦海中推演了下,1時半會都沒有想出什麽好辦法,除了按照之前唐順之的建議,直接力壓。
算了算了,之後再說吧,朱載壡再次搖了搖頭,先顧好眼下的事吧。
想到這,朱載壡再次将目光移向了王翠翹。
“太常,光祿,還有南京禮部所負責的獻俘大典如何了,宴會可曾安排妥當了?”
朱載壡打算借助這次水戰,來進行1系列的慶功活動,包括那獻俘大典和慶功宴,以期望在社會層面上進行軍人地位的擡升,稍微改變下重文輕武,以及軍戶地位低下的狀況。
“殿下——”
王翠翹低頭沉思,太子向自己詢問也屬常理。
因爲送到太子殿下的折子都是經過女官整理過的,而自己也經常會幫着整理這些折子。
就比如折子上寫的某月某地大旱,負責整理的女官們,便需要負責從架閣庫抽取堂稿,比如曆年來該地的水旱情況,方便朱載壡1并參考。
隻不過王翠翹經手的折子太多,哪怕強記如她,也需要點時間去想想。
“殿下。”
王翠翹再次重複了1句,“禮部已經通知南京的各個衙門開具與宴官員職名了,并且也将座次圖懸挂在太平門示衆。
“有沒有參與宴會将士們的座次圖?”
“有的,殿下。”
“恩——”
朱載壡聽到王翠翹肯定的回答之後,才緩緩點頭道。對于國宴,大明尤爲重視,按照諸宴通例來說,宴會之先,1般在3日前,禮部便已将座次排好。
“宴會的菜系呢?”
“回殿下——”
王翠翹再次彎腰恭聲回道,“南京禮部前日已經上過折子了,這次将選用淮揚菜。”
“淮揚菜啊——”
朱載壡聽到之後,臉上露出些許追憶的神色。
這淮揚菜口味最爲适中,而且又因爲皇朝的開創者以及功臣集團都是出身于淮西1帶,所以對于淮揚1帶的菜系尤爲鍾愛。
“那這次菜肴酒水由哪個官署衙門負責,還是光祿寺?”
“殿下,這次宴會,奴婢聽說雖說是由光祿寺負責,但是上到各色菜肴,下到醬菜都已經被南京城内的十5樓具體承辦了。”
“十5樓——”
朱載壡摸了摸下巴,有那麽1瞬間,他對于這個詞是很陌生的,但是很快他腦中的記憶便再次被喚醒。
這十5樓,其實就是十5座皇家經營的酒樓,早在洪武年間的時候,便已經在南京修建了十座酒樓。
而後等到洪熙年間,因爲又重新遷都回南京的打算,又加蓋了5座酒樓。
分别爲鶴鳴、醉仙、讴歌、鼓腹、來賓、重澤。
這十5座酒樓,算得上整個南京城的牌面。
因爲都是修建在明早期,又是由工部承建的,整個質量乃至内外的裝修都是上上之選,像是劇場舞台什麽都是常備的,有些酒樓裏邊設有水上餐位,設有船宴。
也正因爲如此,這吸金能力也是極強的,就連南京的勳臣都喜歡來此捧場,平均下來,每座酒樓能日收數萬錢,也就是數十兩銀子。
這十5座酒樓,刨去各類成本,1天下來也有着差不多幾百兩的銀子入賬,而這筆錢則是整個南京光祿寺的最主要收入,往年還能有餘銀支援内府的神宮監。
“1年起碼78萬兩的銀子啊。”
朱載壡想到這,不由得将身子後躺,撐着下巴,指尖在臉頰處連連點動着,自言自語道,“這十5座酒樓還是個會下金雞蛋的啊。”
很顯然,朱載壡對于這項進賬動心了,财政的健康狀況是1個國家的命脈所在。
開源節流是維持現在大明财政的最有效方式,這光祿寺便要成爲自己下手的第1刀了。
畢竟南京的光祿寺實在沒有什麽存在意義。
自從永樂十8年遷都之後,光祿寺分爲兩京設置之後,南京的光祿寺實際上便無所職掌,雖說品秩跟京城那的光祿寺1樣,但是對于朱載壡來說隻是養了1群廢物。
就連孝陵的祭祀和時節祭典都有神宮監負責,這光祿寺實在是連雞肋都不如。
而且每年這麽多銀子進項,又都花到哪裏去了??對于這個問題,朱載壡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估計這銀子早已被瓜分殆盡了。
裁掉整個南京光祿寺是必然的選擇,因爲隻有這樣,那十5座酒樓的銀子進項自己便有借口和理由,将其重新歸入自己手中。
但是現在還不能裁,畢竟還擔着這次慶功宴的工作,诶…不對,現在裁掉似乎也是可以的。
朱載壡的腦中突然再次冒出1個想法,當即便轉頭看向王翠翹。
“來,幫孤草拟1份敕谕。”
朱載壡從寶座上起身,“即日起,革南京光祿寺良醞,掌醢,大官,珍羞4署署正以及署丞,并上南京光祿寺少卿,典簿也1并革掉,不再設上述此官職。”
“行移此文書到南京各官署,并抄發邸報派送到各地。”
朱載壡的話音剛落,王翠翹的臉上便已經有着驚疑之色。
這光祿寺下屬就這麽4個署,1下子被太子全撤了,這樣1來,不就等于整個南京光祿寺1個部門都沒有了,就連官員也隻剩下光祿寺卿1個職位了,整個官署成了個空殼了??!
不,連空殼都不是了。
王翠翹猛然間想到這光祿寺卿也已經空着的了,因爲前任現在已經餓死在香林寺那了,而後半個多月下來1直是空着。
不過,王翠翹也是聰慧之輩,驚訝過後,再聯想到太子剛剛跟自己的對話,當即明白了過來,“殿下,您是想要那十5樓的??”
王翠翹的話沒有說透,但是朱載壡已經明白王翠翹想明白了自己的意圖。
“聰明!”
朱載壡臉上笑意浮現,“沒有錯,孤想要這十5樓的進項都歸尚寶局管,這錢,就轉到你們内廷6尚局,噢,不,7尚局名下,當作你們各局的日常開銷。”
王翠翹聽到這話,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帶着些許憂色說道,“可是,殿下,這南京的光祿寺此刻正在籌辦慶功宴,倉促之間,怕是1時難以找到替代,奴婢怕…”
“無妨——”
朱載壡緩緩踱步走下地坪,“孤已經想好了,怎麽填補這空白,像南京光祿寺這等清閑衙門,孤留它不得。”